數百年前,女殃神鄧八姑與摩伽仙子玉羅剎的感情特別深厚,情如姐妹,互相照應,乃是旁門之中一對非常難得的生死之交。
因此之故,當初女殃神在大雪山走火入魔之后,死活兩難數十載,幾乎日夕盼望好姐妹玉羅剎能夠聞訊來援。哪想到,日盼夜盼的玉羅剎始終不曾出現,反而一個與自己并不相識的滅塵子卻慨然出手相救。
當初自大雪山一別后,鄧八姑便依著滅塵子的指點,前往黔桂邊境的風洞山白陽崖,并且成功找到了白陽真人留在花雨洞中的練功圖解。
白陽圖解所記載的,并非什么高深法術或功法,而是三百六十多個教人打坐吐納等基本功的圖像而已。假如換作是往日意氣風發時的鄧八姑,她根本連正眼也不會瞧得起這些簡簡單單的圖像。
但是自從經歷過了數十年走火入魔雖生猶死的苦日子,鄧八姑早已有了覺悟,明白自身功法的確頗有不足之處。如是者,每日她便在花雨洞中按圖修煉,依據一幅又一幅的白陽圖解重筑道基。
數載潛修后,她的內息運行果然越見自然流暢,再沒有往昔那種橫沖直撞之感。靈機一動,她便知道自身走火入魔之隱患已經被消除,因此越發感激滅塵子的恩情。
這一天,鄧八姑突然收到了滅塵子的玉簡傳書,并相約她前來仙都山鼎湖峰一會。信中更提及一件有關她未來成道的機遇,雖則語焉不詳,卻足以令她喜出望外。
事有湊巧,正當鄧八姑一腳踏入鼎湖峰時,抬頭便看見一個既熟悉,卻又陌生的美貌尼姑從天而降,正是早已改頭換面的玉羅剎,如今神尼優曇門下的玉清師太。
二女多年未見,彼此均各有一番經歷。一時間,百感交雜,難以成言。原來玉清師太近日在靜中忽然感悟天機變化,并且發覺到女殃神突然破劫重生,完全脫離了神尼優曇多年前的推算結果。
玉清師太大吃一驚,生怕鄧八姑劫難未滿留有后患,因此便施展天龍禪算推算出她的去向,匆匆趕來到鼎湖峰與她一晤。
如今仙都山頂鼎湖之畔,女殃神與玉清師太聯袂現身。滅塵子則氣定神閑地率眾上前相見。
鄧八姑性子爽直干脆,馬上向滅塵子作揖言謝,道:“感謝滅塵道兄當初的指點之恩,如今八姑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過來了。”
身旁的漂亮女尼玉清師太亦微笑著道:“阿彌陀佛。請道長恕貧尼今日冒昧,不請自來。這些年來,貧尼一直為八姑走火入魔的事念茲在茲,只恨時機總是不對,害怕壞了她的大好前程,所以才未能早日出手相助她脫難重生。想不到道長竟然在這一個時候雪中送炭,并且助她擺脫了厄運。今日玉清正好當面道謝道長的深恩。”
玉清師太的話中暗藏機鋒,表面上,她是在道謝滅塵子出手相助鄧八姑,實際上,卻在暗中指責滅塵子不該橫插一手,破壞了自己多年來為救好友的種種籌謀和安排。
鄧八姑聽不出玉清大師的話中有話,但是早知內情的滅塵子卻是心知肚明,一下子,他便心領神會。
“師太倒也不用多禮。貧道素以鋤強扶弱為己任,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呢?今天萬萬不敢受大師之禮。”滅塵子馬上向玉清師太謙讓起來。
鄧八姑為人素來爽快,實在看不下兩人表面上的互相禮讓不休,于是開口道:”你們又可必為此爭論不休?說到底,我鄧八姑才是遭劫受恩之人,道兄對我的恩情深如大海,八姑自然銘記在心,妹妹又何需如此客氣呢?”
玉清師太連忙解釋道:“八姑,妳是有所不知的了。早在一甲子之前,我便故意向恩師求教了佛門絕學「天龍禪算」妙法,以此推算出你的行蹤與狀況,更得知妳走火入魔,被困在大雪山玄冰谷中…”
“既然如此,妳又為何不盡快前來相救?數十年來,為何一直把我丟在玄冰谷中不聞不問呢?”鄧八姑眉頭一皺,忍不住追問起來。
“妳是有所不知的了。當年恩師以天龍禪算之法推算出妳的未來前途,合該要在大雪山歷劫二百年,方可把今生的宿孽徹底化解。到時候,恩師答應了玉清,將會親自把妳引薦入峨嵋派,并且拜在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門下,從此得傳玄門正宗心法,成道飛升,指日可待。玉清為免壞了你的未來成就,便只好暫時袖手旁觀。只不過,如今八姑突然提早脫劫重生,實在是大出恩師所料,也不知會否給妳留下后患呢?”玉清師太終于把多年來對好友不聞不問的原因娓娓道來。
“哼,什么前世今生?什么宿孽命數?都不過是佛門用來騙人的鬼話。想那優曇老尼必定是對我懷恨在心,才會阻止妹妹前來助我脫難吧!”鄧八姑忍不住冷冷地道。
“八姑息怒!恩師她佛法無邊普渡眾生,豈有陷害姐姐之理呢?”玉清師太連忙解釋道。
“難道妹妹現在口中就只有一個恩師了嗎?想我女殃神鄧八姑何等人也?豈會做出背叛師門改換門庭之事?要我拜入齊漱溟的門下作一個后輩弟子更是萬無可能的事。至于什么引薦入峨嵋派的事,就請不要再說下去了。想當初你我雖然同被優曇所敗,但我既然選擇遠走大雪山,便是想要憑一己之力力爭上游。昔日我曾經向天發誓要以旁門之身成道,就是為了天下間的旁門修士吐氣揚眉,不讓正教中人歧視欺壓。今日好不容易才把亙古至寶雪魂珠取到手中,豈有自毀誓言屈膝人下之理呢?”鄧八姑鎖著雙眉不滿地道。
當初滅塵子在大雪山救治她時,刻意贊許她的一身傲骨,就是要再次燃起她內心的一團烈火。就在這一個節骨眼,終于顯出了效果,鄧八姑依然故我,不居人下,立即拒絕了玉清師太的建議。
“八姑,我們從前所學的旁門心法確實不是正途,否則以你昔日的一身本領又怎會在大雪山無故走火入魔呢?雪魂珠雖然珍貴,但是若沒有玄門正宗的心法,終究還是難成正果的啊!依玉清之見,你只有徹底破舊立新才有成道之機。雖說齊掌門修煉時日不比我們早了多小日子,但是你若能藉此得到峨嵋秘傳,豈非前途一片光明嗎?”玉清師太苦口婆心地向鄧八姑一再勸說。
“大師此言差矣!想來鄧仙子一生縱橫天下志比天高,又怎會愿意自降輩份向齊漱溟這個小子卑躬屈膝起來啊?要是如此,堂堂女殃神之名豈非成了同輩中人的一個笑話么?”
滅塵子馬上乘機煽風點火,更加堅定了鄧八姑對玉清師太那委曲求全之論的不滿。
玉清師太自然清楚鄧八姑桀驁不馴的性子,因此并不再往下說去,只能暗中嘆了一口氣,為了至交好友的茫茫前途暗自憂慮。
相反,一直在旁的滅塵子卻暗暗高興,因為他已經看出心高氣傲的鄧八姑是萬萬不會為了玉清師太之言而倒向齊漱溟的陣形。
畢竟神尼優曇與齊漱溟他們的關系千絲萬縷淵源極深,更把齊漱溟的大女兒都收了作關門弟子,所以將來一旦兩軍對壘,那鄧八姑的立場便變得非常重要。
而一直站在滅塵子身后的阮征似乎看出了現場氣氛的尷尬,于是踏步上前抱拳作揖的道:”啟稟師尊,現在已經快要到師尊所預定的時辰,不知要吩咐我們師兄弟妹如何行事呢?”
滅塵子眼看向阮征把話題一轉,立時點頭響應,同時眼神流露出一片嘉許之意。只是滅塵子尚未及開口說話,鄧八姑和玉清師太的眼光卻都情不自禁地落到滅塵子身后的一班弟子身上。
“道兄果然神通廣大,門下竟然如此人材濟濟,實在讓八姑羨慕得很。”鄧八姑一眼看見阮征便馬上眼前一亮,然后眼波再向滅塵子身后一個個英姿勃勃容光煥發的弟子一掃,終于禁不住向滅塵子贊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