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銀行,市場交易部。錢皮看著靜止的證券市場,眸子陰沉的幾乎要滲出水漬。
米蘭證券市場收報7565.3,跌幅百分之四點五。如此大的跌幅,可以想象的到有多少資金在瘋狂從市場出逃,而這些資金出逃,用屁股都能想到將會為里拉帶來多大的壓力。
無邊的恨意在錢皮心里彌漫著,如果沒有德國人不斷加息,意大利何至于到如此地步,可現在,德國人卻像是戲弄猴子一樣,等著意大利這邊去找他們借錢。
該死的德國人。
還有那些該死的資本家,明知道國家現在最需要外匯,他們卻不顧一切離開,還里應外合來竊取國家的財富。
忽然,錢皮感覺有些不對勁,等他意識到什么,頓時齜牙裂目。
62.2555賣出666666666
63.5555賣出666666666
63.9555賣出66
64.550賣出66
突然之間,逐漸趨緩的外匯市場涌現出大量的賣盤,即期市場上以億為單位的賣出打壓和期貨市場的聯動,瞬間將已經下跌了百分之四的里拉轟到了64.550.
這個價格,已經是歐共體匯率機制規定的浮動最下限。
“都死了啊。給我穩住,穩住,一定要穩住。”
像是瘋了一樣,錢皮滿臉猙獰朝著在場所有交易員怒吼起來。
但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一雙雙愧疚和躲閃的眼神,彼此來來回回對視著。
偌大的交易室,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起來,就算是制冷機開到了極限,也無法壓制那種心理上的緊繃。
終有,有人受不了那種令人無法喘息的壓抑感。
“卡洛行長。我們只有十億資金了。”
一瞬間。
錢皮的心像是被冰凍了一樣,冷到了骨髓里。
十億美元。
一天僅僅過去了一半,央行的外匯儲備居然消耗到了如此地步。
怎么辦?這個怎么辦?
猝不及防的數字,令錢皮一下子就慌了,甚至失去了央行行長該有的冷靜,他怎么也沒想到,足足七十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甚至連兩天都沒有扛過去。
而現在,德國那邊還沒有一點消息。
這個怎么辦?
不行,不能這么再等下去。
“一定要給我守住底線,不惜一切代價。我現在去聯系財長。”
交代了一聲,錢皮叢叢走出了交易室,等到四周再也沒有外人,他連忙拿出了行動電話撥了出去。
很快,電話接通了,喬瓦尼·戈里亞疲憊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了出來。
“喂。我是哥里亞。”
“喬瓦尼。我是錢皮。德國人那邊怎么回應?”
“施萊辛格依舊不答應降息。”
“該死、該死的。該死的德國人。這些混蛋,難道他們就眼睜睜看著里拉崩潰?德意志銀行有責任幫我們度過這次危機,里拉崩潰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所以他們答應借給我們兩百三十億馬克。”
就像是一根魚刺,深深卡到了喉嚨里,錢皮氣的滿臉漲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搶劫。
借錢給意大利,就等于德國成了意大利的債主,以德國人一貫的作風,隨即而來就會是各種苛刻的要求。
用屁股都能想到,這筆巨額貸款,將會面對著多高的利息。
而德國,穩賺不虧,還輕松能夠解決歐共體匯率機制所面臨的危機,繼續可以充當老大。
“卑鄙、無恥。這些天殺的德國人。”
“我們沒得選。弱國要乖,要聽話,如果不聽話,強國就讓弱國爆發金融危機。錢皮,我們沒得選。”
“對不起,大人。”
“好了。我需要休息一下。在明天早上開市之前,德意志銀行會出手買入里拉,但有一個條件,他們要求我們必須再次提高利率。”
“混蛋。如果我們再加息,證券市場和債券市場會全面崩潰的。”
“我們別無選擇。”
掛斷電話,錢皮陰沉著臉走回了交易室,看著交易區上越來越瘋狂的成交,他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
這個價格是里拉的浮動下軌,如果是在過去,即便是情況再壞,里拉到了這個位置,央行只要稍微干預,市場就會涌入大量的賣盤,輕松能夠讓里拉回到正常的波動區間。
可是現在,價格再次到了浮動下軌,買入和賣出卻勢均力敵,甚至在一次次沖擊下行曲線。
一旦里拉跌破浮動下軌,那將會是末日,意味著,意大利戰后辛辛苦苦攢下的這點財富,會被人掠奪、破壞,直至湮滅。
兩百三十億馬克,這次真的能守住么?
不,必須要守住。
晚上十二點,意大利央行發布公告,將貼現利率提高至百分之十五。
消息公布之后,早收到消息的記者將央行采訪廳圍得水泄不通,長槍短炮和無數閃光彈,聚焦在了央行行長卡洛·阿澤利奧·錢皮的身上。
“錢皮先生,你好。現在市場有傳言,央行外匯儲備已經枯竭,意大利將會被迫退出歐洲匯率機制,你怎么看?”
該死的媒體,如果不是你們興風作浪,意大利又何至于如此被動。
心里罵著媒體的無良,但錢皮又不得不做出自信和強勢的姿態,他整了整領帶,線條分明的臉上露出了怒色。
“我不知道這種謠言是從哪里來的。但我可以告訴你,這些謠言純屬無稽之談。德國中央銀行為我們提供了兩百三十億馬克來幫助我們維持里拉的比價,央行有足夠的資金和信心來證明一切。”
“錢皮行長,有分析師認為,意大利的經濟現在無法承受更高利率,如果央行再次加息,證券市場和債券市場以及房地產市場都會承擔巨大的壓力,這并不符合現有的經濟,只會令局面變得更加糟糕。對此,你有什么看法。”
來來來,你告訴我那個分析師是誰。
面對著記者犀利的問題,錢皮只想將那個該死的分析師叫出來活活打死。也想把眼前提問的女記者干死,盡管這名女記者,身材剔透曲線玲瓏,但這種時候來搞這種分析,簡直就是把意大利往坑里推。
只是媒體,又得罪不起,一張破嘴足以誅殺人心,錢皮只好忍耐著怒火,將一切都埋在了心里。
“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分析師是從什么角度來分析的,但我告訴你,里拉絕對不會貶值,有歐共體做后盾,意大利有信心可以戰勝一切危機。”
“錢皮”
“這位妓者小姐,你能告訴我你是哪家傳媒機構的么?”
被錢皮冷冽的目光盯著,準備繼續逼迫的女記者,心里有鬼之下,機靈靈打了個寒顫。
無他,她隸屬于德國大眾傳媒,但她這次到意大利采訪,有一名猶太人親自指點過他該怎么向錢皮提問。那是一名六十歲左右的猶太人,看起來很和藹可親,但她知道,那看起來和藹可親的面孔下,全是無邊的冰冷和掠奪,因為那名猶太人有一個名字,叫做喬治.索羅斯。
幾乎是心靈感應一般,錢皮的眼神變得更加冷冽,他直直看了女記者一眼,站在了鏡頭之下。
“我要對那些心懷不軌的國際炒家以忠告,意大利有足夠的信心來穩定里拉的價格,現在,退出還不算太遲。
在這塊土地上,意大利人民將會用決心來捍衛自己的財富,我們有信心也有能力打退任何心懷不軌的覬覦著。
在此,我強烈譴責東方惡魔沈建南以及量子基金喬治.索羅斯在歐洲的無恥卑劣行徑,他們的到來,令歐洲的經濟陷入了混亂之中,造成了無數個家庭的支離破碎和無數人流浪街頭,他們這種行為,簡直是惡魔行為。”
關乎到歐洲匯率機制,很快,錢皮的公開講話就被各大電臺轉播到了多個地區和國家。
倫敦,金融城。
喬治.索羅斯看著電視上錢皮咬牙切齒的怒罵,就像是吃了一只蒼蠅,而那只蒼蠅,曾經在別人拉的便便上爬過,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瑞典一戰,量子基金在克朗上損失了六千萬美元,根本就沒有撈到半點好處。
這次參與里拉的進攻,雖然量子基金確實有份,也確實賺了一點錢,可特么為什么他的排名總是在那個東方人后面?
此時,羅馬城。
沈建南隨手關掉電視,無所謂的揚了揚眉毛。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同的視覺,意味著看到的東西總是不盡相同,對于沈建南來說,他現在非常喜歡這個結果。
投機這行,如果拋開先知、大勢,有時候,從神秘學來說,跟氣運也有關系。
只能勝,不能敗。
只要敗上一次,可能就會再也無法翻身。
拿起一支煙點燃,抽著煙,沈建南努力回想在原來的軌跡上索羅斯唱空香港、大陸和歐元時的用詞和言論。
相信現在,索羅斯已經準備好了針對英國這個攪屎棍的下一局,那等他看到自己的言論出現在在別人筆下,一定會非常有意思。
“在今天,我們看到了歐洲匯率機制存在的問題,正如英國的經濟,在面臨著衰退的經濟周期中,英鎊的價值被明顯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