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學校大道,穿過幾道綠蔭走廊,學校的校務處就在了眼前。
一路和沈建南聊著的趙愛華,畏畏縮縮起來,望著不遠處的校長室,他已經不敢再朝前。
沒辦法,唐解放拿一頭剛硬直立的頭發,在學校里誰不發怵,特別是最近學校被他整成了鐵板一塊,威嚴愈勝從前,每次看到老校長板著個臉,趙愛華都感覺兩腿打顫。
再瞅瞅沈建南的小平頭,趙愛華恍然有一種錯覺,怪不得兩個人都會讓人感覺壓力,感情是這發型的問題?
“沈老師。那您去,我等下還有點小事,等有機會,希望再聆聽您的教誨。”
一到校務處,趙愛華的步子就慢了,沈建南哪會不知道他在怕什么。
不過,沈建南也沒打算拆穿什么,拍了拍趙愛華的肩膀笑道。
“那好。等下你聯系下同學們,就說我請客吃飯。讓在申城的都回來聚聚,我帶你們去浦江飯店見識見識。”
“真的?那太好了,浦江飯店可是申城第一老字號。我早就想去了。”
“哈哈,那正好,到時候盡管吃,不用怕把老師我吃破產。”
“那沈老師你可別嫌棄我能吃啊。哈哈”
“哈哈......”
在趙愛華的目送中,沈建南整了整衣服,邁起大步朝著校長室走了過去。
大門沒關,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正在里面和唐解放爭論著什么。黃國強,現任經濟金融系帶課教授,不過沈建南倒是不認識。
出于禮貌性和一些別的原因,沈建南快到門口的腳不由又收了回去,青年他不認識,這次要喝唐解放談的事情關乎重大,最好還是不要有外人知道。
朝著附近走了幾步,這廝從都兜里摸出煙點了起來,老神在在抽起了煙。
“校長。我覺得這樣下去要出大問題的。那個小趙,放下課本,講的全是歪理邪說,什么資本決定價格,價格決定供需關系。這根本就不符合經濟學定律。”
唐解放微微皺了皺眉頭,黃國強和一些其他的老師反映趙愛華的問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經濟,哪里有什么定律,地球以前還是方的呢。
所有的定律,都是在時代進步中得到更多認識,有必要抓著一點小問題不放么。
不過身為校長,唐解放也不好偏袒什么,黃國強到底是留美派推薦的高材生,三十歲就拿到了教授職稱,確實是有料子的。
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唐解放打起了哈哈。
“小黃啊,你也別生氣。年輕人嘛,有自己的思想是好事,和學生們討論一些經濟關系,這算什么大問題。”
“校長。這件事您真的不能等閑視之,得認識到后果的嚴重性。您想想,這些學生們,將來到了單位,或者再教授其他學生,歪理邪說一直帶過去,您想想,會帶來什么樣的連鎖后果?就像修路,路基都是歪的,那走出來的路不也是歪的?”
“美國經濟一直走在前端,是有原因的,美國學術界用了百年的時間早已有公認,是供需關系決定價格因素,也正是有著基本的邏輯關系,像是基石一樣牢固,美國經濟才能夠成為世界第一大國。
但是這些歪理,錯下去,后患無窮啊。”
“這個......”
沈建南沒有什么窺探別人隱私的癖好,但也許是黃國強太過激動,聲音很大,聲音不由就傳了過來。
所以,沈建南不干了。
如果有人說他自己是歪的,他只會一笑置之,但有人在背后說他學生的壞話,這貨哪能忍得住。
麻麻批,怎么總有這種王八蛋,喜歡背后打小報告。
扔了煙頭,沈建南二話不說直接沖進了校長室。
“校長,這貨是誰啊。他居然質疑你的眼光,還教訓你要認識到后果的嚴重性,你氣不氣?”
媽個批的?
誰給我亂扣帽子。
聽到背后有人說話,黃國強臉都綠了,唐解放的職務放在那里,被扣上質疑和教訓的帽子,唐解放要是記恨下來,以后哪有他的好果子吃。
只是等他轉過身看清說話的人,想罵人的話又生生憋了回去。
黃國強認識沈建南,他想不認識也不行,學校的開學典禮,沈建南這貨拿著一千萬美元,可謂是出金了風頭。
以前,學校的捐款名單上一直都是一個叫宋君的人,現在可是眼前這個家伙。
捐款一千萬美元是什么概念,作為研究經濟和金融的教授,黃國強還是清楚的,他臉色幾經變化,最終勉強擠出了笑容。
“小沈老師。什么時候回來的。”
如果黃國強能夠看到自己還堅持自己剛才的態度,也許沈建南還會尊敬他幾分,但這廝變臉速度之快,令人倍感厭惡。
沈建南一點臉都沒給黃國強,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樣,大咧咧坐在了唐解放的對面。
“校長。剛才我聽到,有人在說我的壞話,說我教的東西都是歪理邪說,這事你怎么看?”
唐解放哭笑不得,他想板起臉教訓一頓沈建南的沒大沒小,但卻板不起來連。
沒辦法。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
沈建南給學校捐了一千萬美元,這么一大筆錢,唐解放就是再老奸巨猾,也實在是違心不了去擺什么架子。
瞅了瞅臉色青紅交加不知是怒還是憤的黃國強,他只能打了個哈哈。
“小沈啊。來我幫你介紹下,這位是黃國強黃教授,去年就在斯特恩商學院晉升為副教授,不遠萬里回國教書育人,是國家的棟梁之才。你認識下。”
沈建南斜眼瞄了瞄黃國強,諷刺道。
“喔。斯特恩大學畢業的啊,我當時火星大學畢業的呢,怪不得會背后打人小報告。”
沈建南的諷刺和不屑,令黃國強徹底色變。
人都是有自尊的,在美國斯特恩大學晉升到副教授,再到回國,不管是商界名流還是政府干部,誰見到他不是尊敬稱呼一聲黃教授。
可沈建南倒好,初次見面,上來就夾槍帶棒,簡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
反正熱臉也是貼在冷屁股上,自己想找臺階下也下不來,那不如干脆撕破臉。
黃國強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他盯著沈建南,不陰不陽回諷道。
“沈老師。供需關系決定價格因素,是全美、乃至于全球經濟金融研究者和學術界一致的共識定律,您不會覺得,您給學生們教的那些歪理,比美國學術界一致認同的更正確吧。”
這可是美國人的共識。
這可是美國學術界的一致認同。
可惜,黃國強根本就不知道沈建南是什么人,這些話聽在他耳朵里,跟美國空氣真甜沒什么區別。
特別是,黃國強在提到美國兩個字時,眼里的那種崇拜和狂熱之色,就像是一坨屎,生生往人嘴里塞。
看著黃國強突然提起來的自信,還有他眼里的那種執著和狂熱,沈建南站起身,俾睨望著他,淡淡道。
“思想這東西,果然跟病毒一樣帶有傳染性和擴散性。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會有人會說,美國的空氣比華夏更甜了。”
身為大學教授,博學多才,黃國強哪里會聽不出來沈建南的諷刺。
不過他也不以為意,凝神和沈建南對視著。
“我們和美國之間存在了幾十年的差距,學習別人的長處,取長補短,有什么錯?還是沈老師您也知道自己的理論不對,是在故意教壞國家的未來?”
“取長補短?黃教授,你知道么?就是因為你這種人太多了,所以才教的很多人就知道取長補短,甚至忘記了國格和尊嚴。”
“你......”
“請稍等一下,等我把話說完,OK?”
“學以致用,用以致學。我想黃教授您也聽過,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對吧。那你有沒有想過,您認為的真理,其實就是一種故意的誤導呢?”
就像是尾巴被踩到一樣,也像是狂熱信徒的信仰遭到了侮辱,黃國強臉上浮現起怒容。
“這不可能!學術界是不可能用經濟理論來誤導什么的,你不要血口噴人。就算美國政界和商界想誤導什么,學術界也不可能答應。”
“哈哈.......”
沈建南樂不可支笑了起來,笑了片刻,他憐憫望著黃國強,冷冰冰吐出了幾個字。
“黃教授,你說的這話,是我聽過最不好聽的笑話。你難道不知道,美國政商和大學,都是一體的么?
虧你還在美國呆了那么多年,但你對資本主義這幾個字的理解,根本就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