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正思索間,眼前的畫面仍不停地回放著當初的情形。
畫面中水云子微閉雙目,言道因門中禁地是周公遺跡緣故,樓觀對南瞻部洲十八處周公遺跡頗有興趣,百年前就屢次不顧金山寺的抗議組織人手探訪金山寺地宮,可惜破解不了碑文謎題,只能作罷。
滄浪亭水中秘境出世后,樓觀同樣多次派人探訪水中秘境,折損了好幾名高手后,也只探索到第八重殺陣。
這件事情,探索過水中秘境的許宣早已知曉,正心小道同樣也了然于胸,聞言只是淡淡一笑,卻說道:
“宗門破不了的陣法,別人未必不能破。我猜許宣是周公傳人,多半是能破第九重殺陣。”
水云子不信。
小道士轉而說:
“師叔是如何追查到這許宣的?可否說來與我聽聽?”
畫面外滄浪亭中的許宣聞言知道接下來這二人的對話是解答自己心中謎團的關鍵,便仔細側耳傾聽。
但聽得水云子說道:
“奸相楊國忠利欲滔天,從我樓觀竊走萬法歸一訣。可惜京中有禁制,宗門神仙境界的人都不能進入京師向楊賊討說法。
“不久前,祖師感應到杭州有人修煉萬法歸一訣懷疑與真訣失竊有關,于是派我等前來調查,終于知道是這許宣在修煉萬法歸一訣。”
說到這里,他不由冷哼一聲,眼中浮現一絲怨毒,道,
“我早就讓師侄你直接將許宣抓住拷問。師侄你卻非要百般算計,卻沒算到許宣狡猾如狐,反而白白害了我徒兒性命!”
正心小道聽出水云子話語中的不滿,絲毫不以為意:
“你們都以為許宣修行萬法歸一訣,必然和楊賊有莫大關系。我卻以為,這只因他是周公傳人,是早就從我派禁地中盜走萬法歸一訣而未引起宗門懷疑。”
水云子聞言微微一怔。
小道士繼續說道:
“宗門以為許宣只是個平平無奇的煉氣士,我不以為然。普普通通的煉氣士能修煉萬法歸一訣嗎?豈知宗門禁地中的秘境與其余十七處周公遺跡不同,是周公本人親自布置,禁地中藏的萬法歸一訣帶有女媧大士的詛咒,尋常人修行,只會暴斃而亡。只有得元仙境甚至真仙境的大能出手,削弱詛咒,方能修行。
“這許宣背后有這么大的靠山,豈是尋常人等?”
水云子聞言,不由得睜大眼:
“許宣的靠山,莫不就是純陽子?所以你要煞費苦心,把整件事情塑造成許宣意外得罪宗門,引起宗門報復,就是不想讓純陽子出手,即便出手,也不會為難宗門?”
“不錯。”小道士看著水潭,道,
“許宣能結識純陽真人,結識長干山,結識大天龍寺,背景大得嚇人,著實讓人難以看清他的本來面貌。我等最好能結交他,讓他為我所用,可惜宗門中一群冥頑不靈的老頑固,不同意這點。
“我只好另辟蹊徑,讓他替我破了此間秘境,也算功德一件。”
水云子聞言,陷入沉默中。
正心小道嘴角則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畫面就此定格。
原來如此…目睹這一切的許宣總算明白,為何樓觀要煞費苦心地設計陷害自己,煞費苦心地逼自己進入滄浪亭,煞費苦心地引自己去三峽。
他們是要讓自己替他們破陣!
只是他們似乎搞錯了一件事,自己確實和楊國忠有一些間接的聯系,而能夠破陣,和自己是不是周公傳人,卻毫無關聯。
許宣心里明了,眼中浮現南瞻部洲的地圖。
既然如此,最好的選擇便是——
不去。
他收回天地回影珠,又一次跳入滄浪亭前水潭中,然后心念一動,傳送到金山寺地宮中。
在這里好好修煉不香嗎?
許宣微微一笑。
他打坐修煉,長長吐出一口氣,而后皺起眉頭。
“不對,不對!”
他回憶水云子與正心小道的對話,臉色逐漸變得陰沉。
絕壁遺跡中,正心道童緩緩睜開眼。
“十天了,你終于來了…”他對踏入此間的人緩緩說道,然后猛地張大眼,
“喂喂,你們這群禿驢是從哪里來?”
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
許宣睜開眼,看見巫峽深谷中漫山紅葉。
此刻他坐在一艘小船中,正暢游巫峽山水。
他終究還是來到了巴東三峽。
忽地一片紅葉緩緩落到船上。
他伸手拾起紅葉,朝葉落方向望去,但見萬丈之上的群峰間,突兀地出現一峰若婷婷玉人,似乎在凝望自己。
這時,撐船的船家開口說道:
“客官,那便是神女峰。傳言當初神女斬殺十二妖龍,為行船指點航路,為百姓驅除虎豹,為人間耕云播雨,功德那是大大的好。
“可惜后來神女遇到了楚王,被楚王所誤,于是在這個地方化成了一座山峰,一直遙看楚國的方向。”
說到這里,他不由搖了搖頭,似乎在為神女惋惜。
許宣聞言笑而不語。他前世所知楚王與神女故事中的所謂巫山神女的“巫山”并非此巫山,神女也非此神女,這船家多半是張冠李戴了。
“那前面便是三峽懸壁了!”船又前行一個時辰,船夫又指著前面一塊如玉的山壁說道。
許宣定睛看去,但見山壁上寫著:
“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云,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
許宣不由皺了下眉頭。
這是宋玉所著高唐賦,高唐賦講的便是剛才船夫所說的神女的故事。
莫非,在這個世界里,高唐的巫山神女與三峽的巫山神女是同一人?
許宣如此想著,倒也見怪不怪了。
這時,他看見江邊站著個書生打扮的人,這書生模樣俊俏,青衫磊落,相貌堂堂,唯獨背后的一柄長約七尺,寬過五寸的巨劍,完全破壞了他翩翩公子的畫風。
“閣下可是許宣許先生?”那人看見許宣,高聲呼喚道。
許宣讓船夫向岸邊靠去,然后回應道:
“不錯,你可是褚師道褚先生?”
白面書生打量著許宣,瞇起雙眼,道:
“不錯,灑家正是褚師道。”
船靠岸,許宣跳上岸邊,看見這白面書生眼里對自己頗有輕視之意,便知此人必心高氣傲,也不與他客套寒暄,直接說道:
“對面就是懸壁遺跡了吧。還請褚先生破陣。”
褚師道原本輕哼了一聲,忽然意識到什么,睜大眼仔細打量許宣,道:
“你將萬法歸一訣修至煉氣境后期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突入樓觀禁地中,取得萬法歸一訣,僅僅還只是不到兩個月前的事情。
許宣淡淡道:
“還未到圓滿,差一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