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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附靈

  恐懼堆積在心間,如山如海。

  楊真無法不恐懼。

  他知道這個眼珠子的來歷。

  眼珠子原本的主人是一個刀客,一個武功非常高強的刀客。

  這個刀客是外地人,入贅到了清河縣,一直不顯山不露水,過著被鄉人們看不起的生活,不過,他入贅的那一家對他挺好,日子也還過得下去。

  那家的主人開著一間客棧,在清河城外百多里的青木鎮。

  那個鎮距離靈槐觀很近,也就三十多里路,和靈槐觀一樣都依著智圣山而建,只是,靈槐觀更靠近大山,青木鎮則在山腳下,鎮外就是冀西平原。

  靈槐觀之所以和宋家有著交情,也就是因為那刀客。

  那是一個比較爛俗的故事。

  不知道什么緣由,或許是那個客棧老板得罪了宋家,又或者是宋家某個人看上了客棧主人的產業,總之,那個客棧主人因為醉酒墜河而死。

  然后,各種借條上門。

  有著德高望重的公證人,有著牙行的印章,都證明死者欠下了巨債,哪怕是將客棧和住的房屋賣了,也都沒辦法還清的那種巨債。

  死者的女兒自幼體弱,一時間,受不了打擊,重病而死。

  死者的夫人早就過世,也就是說,整個家只剩下了贅婿。

  贅婿在幫助死者經營客棧,也就知道自己的老丈人為人謹慎,絕不可能欠下那么多錢,更何況,那里面還有一些是賭債。

  要知道,老丈人對賭博可是深惡痛絕。

  贅婿也就提出了疑問。

  當然,他什么也做不了。

  哪怕他去報官,官府也都站在了宋家這一邊。

  要知道,清河縣主簿就姓宋,刑房的主事也姓宋,贅婿的行為不過是自取其辱。

  然后,老實人爆發了!

  原來,那個贅婿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刀客,不知道什么原因隱姓埋名入贅到了青木鎮,一直過著平淡的生活,現在,這生活被打破,他也就恢復了本相。

  他開始了大開殺戒。

  借條上的公證人,所謂的債主,一個個死于非命。

  并且,他從這些被他殺死的人那里獲得了信息,知道了幕后黑手是宋家。

  于是,宋家在這件事的參與者也被他在長街上公然襲殺,不僅如此,其他的宋家人也成為了他的目標,有段時間以來,宋家成為了清河縣的笑話。

  甚至,他們做為第一等豪族的名頭也在動搖。

  因為,他們沒辦法干掉那個刀客。

  對方形單只影,神出鬼沒,擅長山間生活,很難找到行蹤。

  有時候,設下了陷阱,合圍卻也以失敗告終,那個刀客不但機警,直覺驚人,武功也分外高強,宋家的那些武者單對單,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

  往往要家族的四五個好手聯合起來,方才能夠抵御。

  清河縣宋家,嫡系加上遠房,族譜上記載的子弟有著數千人,這些人中,偶爾也有著天賦者如此,免不了有家法師的存在,負責祭祖什么的。

  只是,宋家供奉的靈是祖靈,以守護為主。

  也就防守甚強,攻擊無力。

  至于養著的那些野法師,他們要不自身實力孱弱,要不就是供奉的靈實力不足,基本上,很難對付那個能夠高來高去的刀客。

  咒術!

  看似簡單,實則不易。

  一時間,宋家被那個刀客弄得灰頭土臉。

  后來,他們找上了靈槐觀。

  那時候,靈槐觀雖然有著名頭,卻算不上聲名顯著。

  歷任觀主雖然也有做法事,卻多是驅鬼辟邪的守護法術,針對那些游蕩的靈,以及眷戀世間不舍離去的鬼,很多時候,法事看似做得浩浩蕩蕩,實際上,卻只是虛張聲勢。

  那些人并非不知道觀中有著咒術儀軌的傳承。

  他們也并不是不知道,只要和自家供奉的那個靈做交易,便可以實力大增,神通廣大。

  他們之所以不沾惹這個,無非是知道一旦和深淵接觸,自家也就會慢慢沉淪,最終,成為深淵的一部分,被深淵所吞噬。

  即便只是驅鬼辟邪,或者超度安魂等法術,心神也就已經大受損耗了,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有著無數破洞的木桶,生命元氣也就源源不斷地流逝,最后,空空如也。

  何況是咒術。

  殺一人,奉送一人!

  這就是邪術啊!

  歷任觀主控制住了自己的欲望,沒有被力量所誘惑,羅道人卻沒能做到。

  不知道他第一次墮落是為了什么?

  為了金錢?

  為了力量?

  他已經死了,真相也就不重要了。

  總之,羅道人的所作所為并不算天絲無縫,難免落下了許多蛛絲馬跡,也就瞞不過宋家的眼線,最后,宋家也就找上門來。

  前面說過,羅道人曾經進行過兩次龐大的咒術法事。

  其中一次成功了,成功的那一次就是針對的那個刀客。

  刀客武功高強,有著強大的氣血,像他那樣的人,哪怕是面對一些兇靈也能全身而退,一般的兇靈怨鬼根本就不可能影響到他們的意志,讓他們產生幻覺。

  至于,那些小型的咒術,自然也是無用。

  然而,羅道人卻成功地咒死了那個刀客,刀客的左眼眼珠子也就是他的戰利品,那里儲存著刀客所有的怨氣和憤怒。

  怨靈,也就是法師的工具。

  不管是震懾,或者控制,又或者是交易,法師總有辦法驅使怨靈去做事。

  像刀客死后形成的這個靈,對羅道人來說也就是無價之寶,畢竟,他不可能不管做什么法事都去找碧海元君交易,那樣付出的代價太大,他承受不起。

  所以,祖師殿才有著這些木盒,木盒內封印著各式各樣的靈。

  當然,這些靈相對羅道人來說,實力也都一般,他完全能夠控制,然而,對楊真這樣意志薄弱的家伙來說,卻是最為恐怖的存在。

  在羅道人的幫助下,杜憲能夠利用這里面的靈做法事。

  楊真卻不成,他膽子太小了,神魂力量不夠,即便是弱小的靈,他也沒資格驅使。

  刀客的怨靈是這里面最為強大的一個,哪怕是羅道人動用它,都會做好準備措施,像顧朝陽這樣大刺刺的沒有任何防備就動手,根本不可能。

  所以,楊真難免驚惶。

  “臨!”

  顧朝陽口中念誦真言。

  虛空中,靈氣震蕩,隱隱有著雷音。

  雷音響起,楊真識海中飄蕩的笑聲為之一空,就像是不曾存在過一般。

  真言法咒!

  作為法師,難免要掌握幾個真言,這些真言有著破邪驅鬼的功效,它能引動天地靈氣,形成枷鎖,又或者是形成雷音,鎮壓邪靈。

  顧朝陽念誦的正是靈槐觀藏著的幾個真言之一。

  這真言,羅道人有向楊真和杜憲以及狗剩傳授,然而,至今為止,楊真一個也掌握不了,別說引起雷音,單單是念誦出聲,他就做不到。

  接下來,他只能看著顧朝陽表演。

  之后,顧朝陽將那眼珠子從玉瓶中取了出來,貼在了自己眉心,整個人打了個寒顫,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踏著古老的禹步,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只是,他表情淡然,不像羅道人那般猙獰。

  眼神也充滿清明,不曾有著絲毫的癲狂。

  附靈!

  楊真識得這個法術。

  稱之為附靈,也就是利用怨靈能夠在虛實間穿梭的能力,窺視遠方。

  當然,這個法術必須有著引子,也就是說在現實界中有著對象,事先把靈文或者符紙放在某個人那里,上面的靈性也就是坐標。

  在一定時間內,也就是在那個靈文或者符紙上的靈性不曾消散的時候,法師能夠借著那個人的六感,感受到那個人周遭的一切變化。

  誰是目標?

  楊真心中一驚!

  要知道,這個自稱顧朝陽的少年也才清醒不久,那么短的時間,能夠成為他這個法術對象的也就只有那么幾個人,這些人中,自己是不是其中之一呢?

  無論如何,那些逃走的人中,必定有一個人身上有著坐標。

  也就是說,他事先知道有人會逃離?

  并且,先做好了預案!

  為什么要這樣做?

  為什么?

  顧朝陽知道楊真難免有著類似的疑問,但是,他懶得給這家伙解釋。

  這家伙太蠢了,膽子又小,哪怕是解釋得一清二楚,他也是弄不明白。

  從狗剩的記憶,以及后來楊真的交代,顧朝陽知道靈槐觀不過是工具,羅道人是受人委托出手。

  現在,任務失敗,那么,幕后主使者會不會有著一些想法呢?

  換位思考,被詛咒的目標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多半會追查到底。

  既然如此,為了掩蓋痕跡,幕后主使者也就會做一些什么,不可能就這樣置之不理。

  這就是當初顧朝陽把那些家伙救醒的原因。

  如果,那些人能和他共同進退,也就代表著他并未做錯,他們都是知恩圖報的家伙,然而,那些家伙要是有著私心,也就會像現在這樣逃離靈槐觀。

  如此,他們也就會成為顧朝陽的誘餌。

  于是,有了附靈。

  現在,顧朝陽利用怨靈的力量,也就能夠在某個人身上,作為一個旁觀者,感受他所經歷的一切,直到那個人身上的他寫下的靈文力量消散為止。

  他只需要知道那個人是平安逃離了靈槐觀,還是半途出了意外。

  根絕這兩個不同的結果,也就有著不同的應對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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