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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麻煩

  耀眼的火!

  炙熱的火!

  雖然,隔得老遠,宋靈官依舊能感受到那股熾熱。

  火焰在觀內升騰,竄得老高,遠遠地超過了院墻和屋脊的高度,將這一片的夜空照得通紅,并且,有絕望的嘶吼聲不時傳來。

  宋靈官不由握緊了拳頭,他面色鐵青,心情煩躁。

  上面傳達的命令是將靈槐觀的人全殺掉,將靈槐觀燒掉,然而,這火焰卻非四處而起,只集中在一個地方,再加上那些慘叫聲.

  看樣子,行動應該是出了紕漏。

  收回視線,掃視四周。

  他有著三個直屬手下,現在,全都在望著他,等著他的指令。

  作為后備力量,當行動出現問題,他們有解決問題的責任,而什么時候把力量投入進去,卻需要宋靈官決斷,由他來負責。

  這些家伙,沒辦法指望。

  宋靈官再次把目光投向靈槐觀,投向那熊熊燃燒的火焰。

  他心中有著不祥之感。

  猶豫著,他并未下令讓手下們沖進去,而是從懷里內兜掏出了一個紅色的錦囊,手指稍微有點顫抖地解開了錦囊上系著的紅繩,從里面拿出了三枚銅錢。

  銅錢銹跡斑斑,然而,卻光滑透亮。

  這兩種特征原本是矛盾的,此時,卻非常契合,讓人不會有絲毫的違和。

  靈官也是天賦者,能夠感應到靈性,只是,他的天賦非常的差,眉心的神門無法徹底敞開,就算有著修煉的法決,就算用意念準確地念出了咒文,也沒辦法將外界的靈性因子吸納入精神識海,卡在了這一步,也就永遠和法師無緣。

  人世間,這類人極多。

  畢竟,不是誰都是幸運兒!

  不過,在法事做法事的時候,這類人到是上佳的輔助人選,比靈槐觀內那些不得不嗑藥的普通弟子強多了,一個人就能抵得上十個普通人,也無需嗑藥。

  雖然沒辦法成為正式法師,卻不代表靈官這樣的天賦者沒辦法施展法術,一些利用靈氣的粗淺技巧對他們來說卻不存在什么障礙。

  比如現在…

  那三枚銅錢其實是法器,蘊藏著靈性因子,能夠和靈界有著溝通的法器。

  對真正的法師來說,這銅錢上的靈性因子太少,并沒有什么用處,正因如此,它也就適合于靈官這類天賦者,法器要是太厲害,他根本就使用不了。

  三枚銅錢同時升空,卻分別落下,呈品字形掉落在靈官的腳下。

  靈官嘴唇微微蠕動著,有聲音從嘴里流淌出來,就像是夏日蚊吟,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他閉上眼睛,蹲下身,在地上緩緩摸索著。

  他不能睜開眼睛,一旦睜開眼睛,被視覺所影響,對靈性的感應也就會中斷。

  法術也就失敗了!

  將三枚銅錢從地上拾起,放在左手掌心,右手的大拇指在上面輕輕摩挲,指頭處,有淡淡的熒光,仿佛夏日螢火蟲飛翔時閃爍的熒光。

  “啊!“

  低吼一聲,如遭電擊,靈官松開了手。

  銅錢再次從手心滑落,這一次,銅錢銹跡斑斑,卻不再光華透亮,銅錢里蘊藏的那一絲靈性已然消耗殆盡,這一刻,它不再是價值數十兩白銀的法器。

  靈官仍然閉著眼睛,繼續發出痛苦的哀嚎。

  眼睛雖然閉著,眼前卻是一片血海,血海洶涌而至,整個人就像是在****中搖晃的輕舟,時而浮出血海,時而沉入海底。

  他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沒辦法辦到。

  那一刻,上下眼皮就像被強力膠水粘住的那樣,怎么也沒辦法分開。

  大兇!

  ”走!“

  ”快走!“

  同時間,靈官轉過身,繼續吼道。

  ”混蛋,來兩個人,扶著我!

  旁邊的手下忙上前來,一左一右攙扶著他,駕著他的雙臂忙不迭地朝著遠離靈槐觀的方向跑去。

  顧朝陽站在靈槐觀的大門后,目送著靈官帶著他的手下消失在黑暗中,看樣子,這些嚇破了膽的家伙是不會再回來了,倒是少了一些麻煩。

  外面的麻煩不存在了,那就解決里面的麻煩吧…

  入侵者大多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幻覺中,或是自相殘殺,或是自我解決,少數還活著的家伙也瘋瘋癲癲,沉浸在幻覺中,不可自拔。

  他們并不算麻煩。

  現在,里面那些游蕩的靈已經成為了顧朝陽的麻煩,他不能放任不管。

  放任不管的話,這些靈也就會相互糾纏,相互廝殺,相互吞噬,最終,會變異成一個強大的靈,甚至,擺脫靈槐觀的束縛,不再是縛地靈,而是能夠自由地在人世間游蕩,也就會對人類世界有著傷害,說不定,會釀成小型天災,直到被強大的法師收服或者封印。

  那些死去的人,也就會成為顧朝陽的因果。

  很壞的因果!

  雖然,影響一時不顯,卻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候對他形成妨礙。

  冥冥中,顧朝陽有著這樣的直覺。

  因果論只是他來的那個世界的理論,在這個世界,似乎并沒有這樣的說法。

  只是,哪怕那些因果對他并不會造成絲毫的影響,他仍然不會放任不管,說的粗俗一點,只拉屎不擦屁股,那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做事有頭有尾,不給他人添麻煩,這才是顧朝陽的規矩。

  以前,他就算去無人的深山野游,也會用垃圾袋把自己制造的垃圾裝著帶出山來,絕不會任意丟棄,在旁人看來,他這樣做非常迂腐,很是矯情,他仍然一以貫之。

  他又不是為了他人的看法而活著。

  “不!”

  “求求你,不要!”

  花棚下,一個人影縮成了一團,小聲地告饒。

  院子里,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尸體,看來,那家伙是在先前的自相殘殺中僥幸活了下來,現在,仍然被幻覺所困,沒有辦法擺脫。

  顧朝陽木然地瞧了他一眼,又扭頭望向了另一側。

  在對面的院墻下,一個穿著紅嫁衣女子在望著他,黑暗中,紅嫁衣格外的醒目,穿著它的女子身影卻非常的虛幻,就像霧氣一般虛無縹緲。

  這里,顧朝陽有放下一個木盒。

  木盒中裝著的就是一件紅嫁衣,據說,是某個剛剛嫁入婆家也就暴斃的新娘穿的衣衫,衣衫上面,有著那女子所有的怨氣。

  她要嫁的丈夫是已經死去的人,而,她對此一無所知。

  她之所以暴斃,也不是她自己想要的,如此,自然怨氣沖天。

  之后,這件紅嫁衣也就釀成了滅門之禍,就連村落的其他人家,也受到了侵害,一戶接著一戶地死去。

  這種情況,應該請鐵鏡司的人出手。

  然而,那個村落不想驚動官府,也就花了大價錢來到靈槐觀請羅道人出馬。

  羅道人也很是出了一番力氣,這才完成了法事,將那件紅嫁衣封印起來,成為了靈槐觀的收藏品,一直以來,都封印著,并未動用。

  這些玩意,放出去容易,收回來則困難。

  顧朝陽低下身,從地上拾起了一把鋼刀,在那個紅裙女子的注視下,來到了花棚那里,揮刀砍向那個仍然沉浸在幻覺中的入侵者。

  “啊!”

  那人發出一聲長長的哀嘆。

  臨死前,他恢復了清明,望向顧朝陽的眼神充滿了感激。

  這一刀與其說是殺他,倒不如說是把他從無邊的痛苦中解救了出來。

  扔下刀,顧朝陽回過頭。

  一張臉出現在他面前,鼻尖幾乎貼著鼻尖,額頭差點貼著額頭,那是一張涂得蒼白的臉,雙眼有著鮮血沁出,強烈的血腥氣息撲鼻而來。

  換了楊真這樣膽小的人在此,或許會被嚇破膽。

  顧朝陽臉上卻古井無波,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臨!”

  他低喝一聲。

  識海內,青蓮光芒大盛。

  眉心處,隱隱有著一朵青蓮的虛影。

  真言法咒。

  臨兵斗者皆列在前!

  虛空中,傳來一聲雷鳴,于是,靈氣震蕩,空氣就像微風吹過的湖面一般蕩起了漣漪。

  “啊!”

  那身影發出刺耳的尖嘯聲,然后,破碎開來。

  一團紅影投入了墻角,那里,有著一個敞開的木盒,木盒內,盛著一件紅色的嫁衣,待得紅影投入之后,原本黯淡無光的嫁衣頓時又泛起了血紅的光澤。

  顧朝陽面色蒼白,身軀微微搖晃著。

  這一句真言,并非簡簡單單就能發出的,也是消耗了他許多心神。

  顧朝陽向前走了幾步,來到木盒前,彎腰低頭,將盒蓋蓋上,然后,掏出一張符紙貼了上去。

  這符紙是羅道人的手筆,上面雖然還有著靈性因子,隨著時間流逝,卻不斷地消耗,看樣子,要想把這些家伙繼續禁錮,以后,還需要他自己想辦法。

  當然,那是以后的麻煩。

  當務之急,他需要解決的是現在的麻煩。

  顧朝陽拿起木盒,苦笑了一聲,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些有些僵硬的脖頸,然后,他快步離開了院子,朝著下一個麻煩所在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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