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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目標

  白的紙,黑的字。

  黑字落在白紙上,寥寥幾個,平淡無奇,卻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那一刻,羅道人屏住了呼吸,法袍裹著身軀顫抖著,下頜稀疏雜亂的山羊胡須顫抖著,像風中的落葉,許久之后方才平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接的這個咒術法事棘手,一開始,就知道目標肯定很難搞,不然,那人行事也不會如此的鬼祟,要知道,以那人的家族勢力,可以平趟整個清河縣,就算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來,也有著背景,有著實力將這事情遮掩,不被世人所知。

  靈槐觀之所以能夠出名,之所以能夠壯大,羅道人之所以能夠獲得大量的錢財和資源,全都是因為背后有著那人為代表的某些家族支持。

  畢竟,做一場真正的法事,要消耗許多資源。

  很多資源價值昂貴不說,沒有門路,哪怕再有錢你也買不到。

  若不是有著那些人支持,哪怕他有著真本事,也闖不出如此大的名頭。

  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不過是謬論!

  其實,那個人家里,或者某些家族中,也養著法師,供奉著某些存在,實力就算是不如他,也差不了多少。

  有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那些人都會交給自己人去做,不會請托靈槐觀,凡是交給靈槐觀的事情,必定是一些麻煩重重,收益不多的事情。

  當然,也有可能是一些他們也不敢沾邊的大事件。

  如果,行事詭秘,多半就是后一種。

  他們需要保持距離,也需要事發之后有人背鍋。

  前段時間,接觸到這件事,羅道人也就知道事情棘手,人家之所以請他,而不是自己動手,除了因為他的法力高超之外,還因為明面上彼此沒有什么牽扯,一旦出事,對方完全可以推諉,翻臉不認賬,最后,背鍋的只能是自己這個實際動手的人。

  明明知道這一點,羅道人仍然答應了。

  除了收入豐富之外,更因為他沒辦法拒絕。

  靈槐觀的根基植根于這片清河縣這片土地,而這片土地大部分都歸屬那些人所有,即便是官府,其中大部分的意志也是歸屬于他們。

  他們是世家!

  他們是大族!

  他們是豪紳!

  然而,羅道人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敢那樣做,實在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一時間,他有著猶疑,有著后悔,有著撒手不理的沖動…

  張鳳年!

  這就是詛咒對象的名字。

  羅道人知道這個名字,認識名字的主人,他和對方有著一面之緣。

  一面之緣,純粹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曾經遠遠地見過對方一面,那時候,對方意氣風發地坐在公堂之上,背后有著一塊匾,匾上寫著六個大字,公生嚴,廉生威!

  是的,對方是官員。

  張鳳年是一個縣令,堂堂百里侯。

  只不過,他不是清河本縣的縣令,而是隔壁渠縣的縣令。

  “你…你們膽子太大了!“

  羅道人喉嚨咕嚕了一聲,吞下一口口水,那里,就像是被火烤一般很是難受,他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半晌,顫抖著說道。

  黑袍人沒有說話,沉默地盯著羅道人,眼神宛若鬼火。

  羅道人眨了眨眼。

  他終于知道,這件事為何那些人不親自出面,而是由這樣一個遮掩得嚴嚴實實的陌生人和自己接觸,這樣的話,真正能夠證明幕后主使的只能是那個玄鳥鐵牌,那個蘊藏靈氣的玄鳥鐵牌原本是靈槐觀之物,由他親手交給了某個人,代表著他欠對方一個天大的人情。

  只是,這件事基本沒人知曉。

  所以,一旦事發,背鍋的只能是他。

  哪怕他指證幕后人,空口白話也談不上證據。

  “為什么?”

  羅道人的聲音干澀無比。

  沒有理由啊!

  他結交的那一位雖然背景深厚,家族龐大,其勢力在清河縣可謂是數一數二,再加上豪門大族相互聯姻的緣故,組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網絡。

  然而,他們的根基是在清河縣。

  這些所謂的豪門,還算不得真正的世家,出了清河縣,影響力也就有限,連郡望也算不上,真正的郡望,真正的世家大族,必定控制著整個州郡,可以一言九鼎,一呼百應,那些龐然大物,像靈槐觀這樣的沒有強大傳承的野生法師,連給他們跑腿的資格都沒有。

  既然,他們的根基是在清河縣,為何要對付隔壁渠縣的縣令呢?

  或許,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他人?

  面對羅道人的詢問,黑袍人依舊沉默無語。

  ”宋…“

  羅道人嘴里冒出一個姓氏。

  對面黑袍人的眼神突然間變得凌厲,就像一把利刃。

  突然間,房間氣溫陡降,殺氣凜然。

  羅道人是和厲鬼惡靈打過交道的人,膽子可謂奇大,然而,面對這突然的變化,他也忍不住心悸,有著不安,忙把后面的名字吞了回去。

  ”這真是員外想要的?“

  他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

  這時候,黑袍人有著反應。

  仍然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羅道人閉上眼睛,用力地皺著眉頭,一個呼吸之后,這才睜開眼。

  在那極短的時間內,腦海內幾個念頭電光火石地閃過,最后,他有了決定。

  他把鐵盒收入自己腰間的囊中,抬起頭,深深地望了黑袍人一眼,決然轉身離去,大踏步走出了房門,沒有半點的遲疑。

  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做,還有一線生機;不做,只有死路一條!

  很明顯,那個黑袍人是一個武者,并且,是一個擅長近身廝殺的高手,十步之內,斬草無聲,自己若是拒絕,也不知道對方會怎樣做?

  他沒有試探的想法。

  出門以后,羅道人也沒有反悔的意思。

  那家伙把這件事交給自己,自己所有的反應多半已經推算到了,也安排著相應的應對方式,與其反抗,不如順從,反倒有著一線生機。

  畢竟,在那些鄉人眼里,靈槐觀擅長的是捉鬼驅邪的法術。

  知道他擅長咒法的人,寥寥無幾。

  現在,完全沒有必要擔心事后被追查,他應該擔心那個咒術法事能不能成功。

  詛咒一個普通人,和詛咒一個官員,完全是兩個概念,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老二,走吧!”

  出門后,羅道人叫上了楊真。

  楊真有些遲疑地望了一眼自家房門,那個黑袍人還在屋內沒有出來。

  不過,他沒有膽子說啥,只是“哦”了一聲,連忙跟在羅道人身后,躬著身揣著手小跑著跟了上來。

  回到中庭,時間剛剛好。

  正當午時。

  太陽懸掛在天空上,四月的陽光,耀眼卻不熾熱,剛剛好。

  弟子們仍然鴉雀無聲地圍坐在祭臺四周,端坐在草席上,法器擺放在身前,一個個閉門養神,唯有杜憲圍繞著祭臺緩緩踱著步子,檢查著眾人的姿勢,看看是不是有著紕漏。

  隨后,楊真也加入其中。

  羅道人徑自上了祭臺,神情肅穆。

  他來到了躺在香案前的少年跟前,低著頭,凝視著他。

  顧朝陽聽到了腳步聲,聽到了呼吸聲,甚至,鼻間隱隱漂浮著腐臭的氣息,那氣味來自羅道人的口腔,是他降臨到這世界嗅到的第一絲氣息。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

  這句話對那些害怕著死亡的人有著意義,對死過一次的他來說,卻什么也不是!

  死亡!

  你越是恐懼,也就越是容易找上你。

  識海內,青蓮閃爍著光芒,一吞一吐,一閃一滅。

  原本肆虐整個識海的黑火已經消失不見,青蓮上方,只懸浮著一個黑色船錨的虛影,虛影中,有著一條似有似無的黑線垂落,落在了青蓮中。

  顧朝陽隱隱聽到了哭喊聲。

  其實,他完全可以斬斷這黑線,只需念頭一轉。

  然而,直覺卻告訴他,不能這樣做,一旦這樣做了,也就會引起一些不好的變化。

  現在的他,還是太過弱小。

  哪怕他修煉根源不滅論之后,吞噬了那些黑火,獲得了靈性滋潤,能量補充,使得青蓮的光輝壯大了一絲,神魂也變得更加凝固。

  甚至,只要有足夠的材料和事前的準備功夫,他還能施展一些靈槐觀的小法術。

  然而,還是太弱小。

  一旦被某些可怕的存在知曉,后果不堪設想。

  作用力是相互的,在這個世界,這句話也適應大部分情況。

  青蓮以黑火的能量為食物。

  黑火的主人呢?

  若是知曉青蓮的存在,恐怕也會變得無比貪婪吧?

  所以,顧朝陽不敢妄動。

  哪怕,現在的他有著足夠的靈氣引動靈性潮汐,施展破心咒,將眉心貼著的那張符紙沖開,重新獲得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他卻不能這樣做。

  那張符一旦失效,作為標識的船錨也就會由虛化實。

  那個可怕的存在也就會對他有著感應,和青蓮合二為一的自己的神魂也就變成了難得的美味,能否抵擋對方的攻擊,因為沒有足夠的情報,顧朝陽也就無法做出判斷。

  只是,直覺告訴他,最好不要這樣做。

  神奇地獲得了第二次人生,能夠活蹦亂跳的人生,他對生命充滿了熱枕,但是,他并不懼怕死亡,所謂向死而生,方才不被死亡控制!

  但是,他也不會無謂的冒險!

  這完全和怕不怕死是兩回事。

  所以,他選擇了等待。

  根據搜集到的一些情報,他知道,站在自己身前把自己弄到現在這處境的罪魁禍首要做一場不能出半點紕漏的法事。

  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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