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
凄涼哀切的曲調自天邊飄來。
來的快,飄得急。
凜冽秋風中,一人點足而動,宛似腳不沾地,似飛葉而來,好不飄忽。
而這曲調,正是從來人唇間發出,幽切動人。
但事實上,不止他一個人,還有人。
這人甫一出現,天地八方,剎那間便已多出七個身影,有高有瘦,更有煞氣,殺氣,以及極為可怕的劍氣。
他們就像是織成了一張大網,布下了要命的陷阱,等著他走進去。
他果然走去了。
一瞬間,這些人已在收網。
來了。
蘇青看著這些等了他許久的人,不禁有些好奇,好笑。
“有意思,六劍奴齊至,再加上一把天字一等的驚鯢,當真看的起我,為了我,竟然花費如此大的手筆!”
他的視線落在了其中一位劍客身上,此人手持一柄其形甚美的長劍,此劍乃是蓮花劍尾,護手隱為鯢魚狀,劍頭鏤空,劍氣一催,竟是成了淡淡的粉色。
不過,這些人如今全然是掩面藏身,不見真面目,唯有手里的劍有些奇特。
有人說話了。
“半月前,你可是殺了幾個人?”
這聲音聽著雌雄難辨,非男非女。
蘇青蹙眉嘆了口氣。
“我殺的人實在是有些多,你說的,是哪幾個?”
沒人回答他。
但是天地間的秋意像是更冷了,殺氣愈烈,滿是肅殺。
“殺!”
說話的,居然不是他們七個。
而是一個淡淡的嗓音,似是從天邊飄來,順著風,和著塵。
“殺”字一落,六劍奴已是動了。
他們動,蘇青自然也動,他輕輕一笑,笑的嫵媚天成,驚心動魄,抬手一送,指間的葉片已如風箏般晃晃悠悠的飄向來勢最急,也是最猛的一人;此人手中劍寬身厚脊,色成青綠,然劍勢剛猛霸道,大有摧枯拉朽之力。
正是真剛。
古怪的是,那葉片看似搖搖晃晃,顫顫巍巍,可卻始終不見墜勢,直直撞向真剛。
但他這一出手,身旁左右、上下,還有后,身后,五個方位,竟然全都乍現殺機,殺氣,還有殺意。
但最先來的,還是劍氣。
“噗!”
而最先退的,居然也是真剛,那落葉瞧著虛浮無力,怎料真剛揮劍一劈,劍與葉,二者間竟然憑空炸起一聲悶響,這一聲響,不但化去了真剛的劍勢,更是阻斷了他的進勢,而后縱身后撤,落足一瞬,雙腳竟然轟然下沉半尺。
“好可怕的內力!”
這時,蘇青身邊已多出五道身影,封鎖了他所有退路,戰圈外,還有一柄驚鯢環伺不去。
蘇青退無可退。
但他又何須退。
他雙手一抬,十指一揚,指肚中,十縷淡青色的晶瑩細絲已如柳絮隨風般在空中蕩起,劍氣成絲,倏忽一掠。
恰恰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攻向蘇青,完美無缺的合擊絕殺之招,瞬間現出破綻。
攻向他的五人,竟是有二人當場調轉劍勢,攻向另外三人,陣勢一亂,蘇青大袖一飄,足尖一點,已撤出戰圈。
他雙臂虛抬,十指不住輕輕撥動,但見六劍奴中的二人立似提線木偶般擋在他面前,眼中俱是凝重與驚愕,以及駭色。
“陰陽傀儡術?”
耳聞驚奇之言,下一瞬,已有一道劍氣橫空擊來,身后再有霸道劍勢襲來,卻是真剛再至,而那發出劍氣的,則是驚鯢。
蘇青有些好奇,他好奇的是驚鯢怎么會在這里?
手中劍絲猝然而斷,眼見七位絕頂高手持劍襲來,蘇青不急不慌,雙手往前虛壓一按,本是垂落的衣擺瞬間如被大風掀起,一股澎湃火浪已是自蘇青腳下陡生,將之籠罩,化作火墻,隔開了七人。
可就在僵持之際,卻見一道身影快如鬼魅,來勢奇快,一雙手趕近一瞬,不但破開了蘇青周身的火墻,更是連封他背門上幾處大穴、要穴,結結實實落了下來。
蘇青氣息明顯一滯,幾在瞬間,一柄柄當世名劍,已瞅準破綻,刺進了他的身體,帶出一注注凄艷血箭。
一剎那,只見蘇青面色蒼白,像是褪盡了血色,他艱難的抬起手,指著那出手偷襲的人,嘴里含混不清,掙扎了沒幾下,頭一歪,便再無聲息。
“噗通!”
沉沉墜地。
“剩下的,你自己處理!”
望著地上死不瞑目的蘇青,那暗中偷襲的人留下了一句話,已是帶著六劍奴悄然而退。
只剩下驚鯢提劍站在尸體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里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后,提起地上的尸體,扛在肩上,朝遠方掠去。
東郡。
初冬,大雪。
紛紛揚揚的大雪,在天地間飄灑,人間蒼茫,目中所見,只剩一望無盡的雪色。
“咳咳…”
一聲聲的咳嗽,自雪幕中響起,清絕,幽寒,清晰無比。
還有車輪聲。
大雪如刀,銀裝素裹。
“噠噠噠…”
馬蹄聲倏忽而來,倏忽而近。
街上人馬往來,在這里,有著天底下范圍最廣,人數最多的江湖勢力,正是百家之一的農家。
而腳步聲更近了。
許是瞧見了熟悉的人,不少農家弟子都多看了幾眼,然后面露恭敬,望著那駕馬車,趕車的,也是農家弟子,而馬車里的人,自然也無需多說了,這里面坐的人,乃是農家六堂里“烈山堂”的大小姐,女管仲,田言。
簾子撩起,就見車廂里的,是個披著藍色披風的女子,此人身體瞧著有些羸弱,清秀的眉目間,像是帶著幾分病態,神情平淡柔和,身旁還放著一只大木箱。
這里是“烈山堂”的地頭,作為六堂之一的“烈山堂”,自上任“俠魁”田光神秘失蹤,下落不明之后,六堂之中,也就唯有“朱家”能與之相提并論。
奈何兩家卻是糾葛不少,互為對頭。
冬日的梅花開了。
碾著雪地里的落梅,馬車徑直駛入了一座莊重卻不甚豪華的府邸。
吩咐著院里的弟子將車里的箱子搬到屋中,田言這才一個人靜靜的坐下。
箱子打開,里面是一具尸體,蘇青的尸體。
不知道為什么,田言總覺得蘇青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像是在看著自己,心里閃過一絲不舒服,但她神情猛的一僵,只是瞧見了什么有些出乎意料,不可思議的事。
只見箱子里,那個被她放在里面的尸體,此時此刻,突然眨了眨眼。
“你、”
饒是田言向來以沉穩著稱,可乍見這一幕也不由得一驚。
她一抖手,袖中已見一柄短匕滑入手中,抬手就要刺。
“我實在很好奇,你拿我的尸體要做什么?”
一個清朗帶著幾分好奇的聲音,悄然從她耳畔響起,近在咫尺,再看箱中,已空空如也。
而田言的身后,已站著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