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逢的筆微微一頓,他僵了一下,抬眼無辜地看著陸薰,好似他根本不明白陸薰在講什么一樣。
陸薰依舊不為所動,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在我面前就別裝了。”
她褪下自己的面容,露出了另外一張臉——
百里九。
甘逢在看到那張臉的一剎那間,表情一瞬間風云變幻。
他竟然,張口說話了。
“同為上界神明,你不是也改了初衷嗎?”甘逢的聲音,居然是一名青年男子的聲音,根本不符合他如今的樣貌。他的聲音和百里九一樣冷靜,帶著微微發涼的理性,猶如神明俯瞰眾生。
“神明…”陸薰笑了一下,“你和我一樣,一旦上界知曉我們違反了命令,我們就是神明的叛徒。此后神族典冊上,我們會是黑漆漆的一筆污點。”
“干都這么干了,還管他。”甘逢道,此時的他,完全和之前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一樣,前面的模樣,興許都只是偽裝。
他又道“再者,我現在也不認同上界那些高高在上、冷漠無情的所謂神明的做法。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情。”殺伐果斷,認定便要做到底。
百里九點了點頭。
“可是,現在,我想,神明們已經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了。或許…他們也沒有完全相信我們,只不過,這些事情對于他們來說,都不過是芝麻大小的事情,不值得他們大費周章一直查探。“百里九斂下眸子。
她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不認為他們可以被稱為神明。我也不認為,自己是真正的神。”
寰宇萬物,何其闊大!寰宇年歲,又何止千千萬載。
甘逢沾了點墨水在筆尖上,一筆一劃地在宣紙上寫下了遒勁的字跡。
“你說,真正的神明,是什么樣的呢?”他說。
“也許,這個答案,很快就會有了。”她答。
“甘酒,”長廊上,白華道,“你看見逢兒沒有?”
甘酒搖了搖頭,原本好好的,甘逢這孩子多愛粘著他們,卻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們的逢兒突然就失蹤了。
“我問了宮里上上下下的人,逢兒最后一次來到的地方,是書房。不見人出來,也沒見誰進去,怎么逢兒會好端端地失蹤了呢。”
甘酒著急著,白華也著急著。
這甘逢也不會說話,遇到危險也沒有辦法喊出來,這萬一要出了什么事,就太可怕了。
白華有些眩暈,對甘逢的找尋也一直沒有停下。
夜晚,她大半夜也睡不著,忽然之間,白華感應到什么似的,猛然清醒過來,跟著門外透來的一抹黑影走了。
她愣愣地跟著走,轉眼間,卻竟然到了禁樓那里。
禁樓,第十八層。
來到這里,她的意識才忽然清醒過來,她的眼前站著冥界的女將軍,身后是第十八層的封印。
“女將軍?!”白華有些懵了,這女將軍按理來說,在這個世界里,根本就不認識她吧?
怎么回事?
白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她覺得,今日的女將軍,眼神里透著機械一般的冰冷。
那種冰冷中,帶著侵略性的霸道與壓迫感。
白華感覺到她身上的威壓,只覺得…快咳出血來了。
“我不是什么女將軍…你應該稱呼我為,偉大的神明。我們本可以平起平坐的,可是你非要當叛徒。”女將軍道,“可惜你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忽然慢慢走近白華,白華睜大了眼睛,她不知道,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瘋了,一定是瘋了吧?她為什么自稱為神明?為什么她說我是叛徒?難道…
“你和百里九有什么干系?”白華一邊連連撤退,一邊問道。
女將軍神態倦怠“曾是同等地位。”
白華怎么也搞不懂她說的話都是什么意思,不過。她現在能夠了解清楚了的,只有這個女將軍對她,有種莫名的敵意!
“毀滅種子居然被封印起來了,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我被困在你原來的世界那么久,終于能來這里看看了。既然封印起來了,那就耗點你的血來開!”
女將軍忽然閃現到她的面前,一只手插進了白華的心口處!
白華感覺得到,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猛然一陣抽搐,附近的血管都被壓迫著。
女將軍將手旋轉了兩下,再抽出,滿手的紅色流狀物,被她按在了封印之上!
“住手!”甘酒突然趕到,女將軍秀眉一抬“原來,鑰匙在你這兒…不過,你來晚了,不需要了。”
白華不可置信,身體快要倒下,心口處的鮮紅汩汩流淌著,暈染著,在她的胸膛開出了一朵碩大的赤蓮!
白色的紗衣被染成了鮮艷的殷紅色,蒼白的唇也被不規則地染就。
“白華!”甘酒趕忙扶住他,為她治療。
白華眼神無神渙散,竟是有了將死之人的前兆。
她呼吸微微急促,有點喘不上氣,她費力指了指封印“它竟然…被打開了…快封住它!”
然而為時已晚。
女將軍饒有興味地看著瀕死的白華,看著眼神要殺人的甘酒,露出一抹冷漠的微笑。
她手里聚集起白華和甘酒從未見過的法術光芒。那束光芒無比純凈,幾乎不帶任何雜質,純粹到不可思議。
而一切映入光芒的東西,都好像失去了存在感,根本遮掩不了它的明亮,就像是遠遠懸掛,高高在上。
“你到底是誰?到底…”白華看著她,心口疼痛難忍,吐了一大口血。
女將軍依舊冷冷地看著她,慢慢走過來,甘酒動手,卻直接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被生生彈飛了。
甘酒撞在禁樓柱子上,落地一聲悶響,一口血吐了出來。
白華看著她朝自己走過來,驚恐地搖頭,她這是要殺了她啊!
“這兩個世界,早就應該毀滅了。叛徒。也早就應該死去。”女將軍面無表情地對白華懸起了手中的光束,“讓我來替神明,懲罰你們。”
毀滅兩個世界,毀滅他們…在女將軍的認知里,是早就該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