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絕非池中之物,”容倦半側著頭,到,“無名侍女…又是何方神圣啊。”
白華還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演技騙得過容倦,也知道他絕不可能這么輕易相信她。一直到現在,到底是誰在觀察誰?
“不然這樣吧。”白華拉了椅子坐下,“我告訴你我的身份,你告訴我你是什么人。如何?”
“買賣也要看生意人做不做啊。”容倦這時就顯得沒有之前的可憐了,竟然有點教人猜不透。
白華警惕起來“那大祭司放心我留在此處這么久?”
容倦雙手手指交叉,抵在下巴上道“這不你就要嫁給杜卓了嗎,有什么可擔心的?”
白華覺著這人仿佛變了一樣,或者她從未看透,也許這人的慌張與可憐有一瞬間是真的,可是…
現在不是了。
她還以為他陷在某種痛苦里,現在看來,感覺就想是被耍了一樣。
白華蹙緊眉頭,宋倦有幾分真假,她已經看不出來了。
白華咬了咬唇,道“你是杜苦的得意弟子,卻用著他最討厭的人的字為名,連氣質都這般相像,我只是很好奇,到底杜苦是怎么想的?”
容倦鼓了鼓掌“知道不少。”
“我不會對杜苦產生威脅,而甫安盛只要存在就會。我不會反駁杜苦的學說,阻止他想做的事,甫安盛會。”容倦說著,“所以我是個完美的替代品。”
所以說…
所以說,在杜苦的眼里,也許他在意過所謂的兄弟情義,只不過那些東西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他對好兄弟的重視,小于權勢。
容倦說這話的時候,就好像要破碎的娃娃,不堪一擊,也許這才是他最不能接受卻必須接受的點。
“完美的替代品,被操控者操控著,沒有自由,身不由己。”
白華沉默了,他的樣子,更像是在傾訴,在發泄,有點失控了。
“大祭司…什么大祭司,暴斃…呵呵哈哈哈,他就是做了太多壞事,所以遭雷劈的!”
白華捕捉到一個重要的點,激動起來“你說什么?杜苦是被雷劈死的?”
容倦的形勢好像已經控制不起來了,他好像也不知道在說什么了,開始胡亂地罵起來,將要崩潰。
白華只覺得這一切都太難收場了,容倦自己好像也收不回來了。
“罷了,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人都死了。”容倦說著,竟然有點興奮的味道。
白華看得不知由來地感到驚悚。
容倦醒過來的時候,被一根紅絲牽著,身后的紅絲,在他剛醒來不久,便消隱去。
他那時候沒有名字,沒有記憶,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一個穿著華麗、風雅的男人。
男人叫杜苦,是當朝大祭司,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與榮耀的手柄,擁有著萬千百姓的信仰,他是高嶺之花,是權貴之代表。
他在容倦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就脫口而出了一個名字安盛。
什么都不知道的容倦,只是歪著活動得還不大順暢的脖頸,睜著清澈無邪的眼瞳,看著這個人。
杜苦給了他名字,叫做容倦。
甫安盛,字容倦。
杜苦著力培養于他,教他法術,教他大祭司司其職該做的事情。
杜苦教容倦像誰的樣子,有著誰的氣質,做著誰永遠都不會支持的事。
這種感覺,讓杜苦覺得很奇妙。
容倦很努力,也很積極上進,但是一旦他不聽他的話,一旦做了讓他不開心的事,容倦就會遭受無法忍受的痛苦。
那是傀儡對于主人的反抗。
他只是一個傀儡。
他的認知里,被灌輸著無數遍,他只是一個只能任人宰割的傀儡。
因為紅線,在杜苦手里掌控著。
“知道我為什么和甫安盛氣質這么像嗎?”容倦自問自答,“因為除了我后天的訓練外,我的先天,是有甫安盛的影子的。”
這一切,只是因為,他是甫安盛一手雕刻出來的傀儡,被杜苦賦予生命,所以,他身上沾染著甫安盛的痕跡。
白華忽然想到,當初甫安盛去樣曜起國,就是做這個單子,去送貨的。
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一段曲折。
白華不由得感嘆。
后來,杜苦死于一場雷劫之中。
那時的天陰沉極了,天上烏云壓頂,相互聚集的黑云緩緩盤旋著,從中心點乍然一下甩出了一道天劫。
杜苦在天壇邊,硬生生遭受了這一沒有任何預兆而來的天劫。最終,杜苦暴斃于臺上。
這不禁讓白華想起了原世界的那幾次失控的天劫,她曾經是那樣血淋淋地感受過它的威力,在這世界里,竟然是直接將杜苦這樣法力高深的人劈沒了。
白華覺得事情越來越難以理順,天劫突然到來,原世界亦是如此。
“后來,我當上了這榮耀頂端的大祭司…”真的,大祭司這樣的榮耀,他真的到手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就可以自由了,他以為他可以自由了!不必做誰的影子,做誰的替身那樣的自由!
可是一切又是不可預料地落空了。
杜苦的兒子,杜卓,竟然手里有那根紅線!
那根…
永久束縛著他的紅絲,讓他只能做個沒有自由的牽線木偶。
杜卓尊重他的敏感,尊重他的不可接受,可只不過是表面地給他一點面子,不想把事情做得太難看。
杜苦什么德行,容倦心里知道,他太知道了,只是沒想到死了都不肯放過他。
容倦對自己是個替身的事一直耿耿于懷。
“其實,如果沒有這根紅絲,甫安盛不會主動害杜苦,可我就會。我會推翻他的一切正人君子的表象,暴露他衣冠禽獸的面目!”
“可是我沒辦法掙脫。”容倦說著說著,就哭著笑出來了,“不過也好,終其一生,不管是本尊還是替身,心里都未曾真正服從過杜苦。這突然就顯得他很可憐了。”
容倦現在的樣子,有些駭人。白華跑了出去。他卻在身后說著“跑不掉的,你以為杜卓是什么好對付的人嗎?他們杜家的,沒一個好東西!”
他已經瘋了。
白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