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與姑蘇相同,有一半被籠罩在天裂之下。好在蜀中多山,玉泉鎮幸免于難。
白珞與謝謹言潛入玉泉鎮,原本熱鬧的小鎮現在家家戶戶關門閉戶,似乎人去樓空了。白珞與謝謹言、陸玉寶潛入藥鋪。藥鋪中的瓶瓶罐罐扔了一地,各色的藥粉散落在堂中。猶記得這藥鋪的孫郎中最是愛干凈,近乎有些潔癖。如今碧泉鎮的人,人去樓空,也不知是生是死。
白珞不識這些藥,問陸玉寶道:“你可認得那些藥是蒙汗藥?”
陸玉寶翻著一個又一個瓶子。有好些瓶子標簽都沒了,只能打開瓶子一瓶一瓶聞著:“這里找到一小瓶子,夠嗎?”
謝謹言搖了搖頭:“估計是不夠的。碧泉山莊的鬼面銀羽衛極多,我也分不清哪些是散修,哪些是昆侖神族。這蒙汗藥對神族有用嗎?”
白珞拿起一個小瓷瓶遞給謝謹言:“有用,但是劑量要大些才行。如果能迷倒那些散修也行。昆侖那些天將犯下如此大罪,也不用戒律院再審了,直接殺了便是。”
話音剛落,只聽身后一陣破空聲傳來。白珞和謝謹言往左右一側身,一根木棍砸下將桌上的那瓶蒙汗藥給砸了個粉碎。
白珞、謝謹言、陸玉寶回過頭去,那偷襲之人愣了一愣:“謝二公子?白姑娘?陸老板?”
那偷襲之人裹著粗布袍子,用頭巾蒙著面。他見白珞回頭看著自己,將自己的面巾一把扯了下來。正是這藥鋪的孫郎中。
孫郎中一見謝謹言眼眶頓時一紅:“謝二公子,你還活著太好了!尊主他們可都還好?”
謝謹言道:“孫郎中你怎么還沒走?”
孫郎中握著謝謹言的手嘆道:“謝二公子你還活著便好。現在能逃到哪去?我在蜀中活了一輩子,他們要毀了我們的家,我們就跟他們死磕到底!”
“你們?”白珞疑惑地問道。
孫郎中偷偷往外看了看:“二位請跟我來。”說著孫郎中便帶著謝謹言與白珞走到了藥鋪后院。后院中有一個丹房,孫郎中推開丹爐,丹爐下有個極簡陋的地道。
那地道中到處都是岔路,若不是孫郎中帶著,謝謹言與白珞二人根本辨不清方向。三人沿著地道彎彎繞繞走了不知多久,地道陡然向上。眾人沿著地道向上走,很快就走到了盡頭。盡頭處頭頂有一個洞擋著一塊木板。
還沒走到地道盡頭就聞了一股異味,是刺鼻的硫磺味中還夾雜著一些腐臭。孫郎中敲了敲頭的那塊木板,很快那木板被人推了開來,一張胖胖的臉從洞里伸了出來,竟是離四方齋不遠的絲綢鋪里王掌柜。
王掌柜看見他們三人頓時一喜:“陸老板?你還活著?”
三人走出地道,發現竟是在碧泉鎮外的義莊之中。這義莊里的棺材都放到了外面去,屋子里放了兩三口,有幾口放在地上的棺材蓋子是掀開的,里面沒有尸體,反而放著些黃黃黑黑的粉末。
白珞一出現在義莊里,不止是王掌柜,義莊里的所有人都開心起來:“是白姑娘?白姑娘回來了就好!碧泉鎮有救了!”
這些人里,有鎮西邊酒鋪的娘子,有夜里鬼食攤子上推著板車賣炙羊肉的,也有那水粉胭脂鋪的美嬌娘。他們每一個人都披著粗布袍子,用裹著頭巾半蒙著面。好似玉泉鎮的人都聚在了這義莊里。
白珞問道:“你們怎么在這?”
孫郎中笑道:“白姑娘,謝二公子你們來看這個。”孫郎中指了指那堆了黃黃黑黑粉末的兩口棺材:“這是老祖宗的房子,張鐵匠家傳下的。”
“火藥?”白珞問道。在人界修仙之前,火藥是戰場上的利器。每次用到火藥她與妘彤都要下界來引渡不少亡魂。
孫郎中道:“我們不會修仙,沒有法術,也不懂什么結界法陣,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
白珞道:“難道你們想用火藥攻上碧泉山莊?”
孫郎中道:“我們什么也不會,全靠著碧泉山莊護佑。謝尊主保護我們那么久,現在他受了難了,我們總要為他做些什么。”
白珞道:“你們什么計劃?”
孫郎中道:“現在碧泉山莊圍得跟鐵桶似的,我們趁夜里上過一次山,幾道門都被封死了。所以我們打算拿火藥直接沖上去。”
“直接沖上去?”白珞蹙了蹙眉:“你們想要同歸于盡?”
孫郎中尷尬地笑道:“也不是全都去送死。這炸藥威力大,我們倒時候就抽抽簽,兩個人去就行了。只要能炸出一個口子,謝尊主他們總有辦法能沖出來。”
這方法固然莽撞,但對于一點不會法術,在神族與那些散修面前宛若草芥的平民來說,已經是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
白珞道:“你們把這個火藥給我們吧,我們來想辦法。”
孫郎中道:“白姑娘,我知道您覺得我們不會法術,是去白白送死的。可如今我們不能再躲在你們身后了。我們是不會法術,也打不過那些人,可但凡有一口氣在就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人界吞沒。”
謝謹言推開這屋子里的棺材,這里都放滿了配置好的火藥,數量多得驚人。謝謹言靈光一閃道:“我想到辦法了!”
謝謹言隨手找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碧泉山莊的地形說道:“碧泉山莊其實分了兩個部分,一個是山莊,還有山莊后的后山。后山有一汪療傷用的碧泉。我小時候貪玩,發現這泉水是有暗河的。從那處暗河可以繞到岷江附近。只是那處出口極窄,也只夠小孩通過。如果能將那處炸開,碧泉山莊的人都可以從暗河出來。只是現在山莊里鬼面銀羽衛人數眾多,我們要怎么進去將人帶去后山碧泉?”
陸玉寶指了指碧泉山莊一側問道:“這座山峰是不是被天裂吞噬了?”
謝謹言道:“這里的確有一處天裂。在白姑娘你消失后,天裂就逐漸擴大了。天裂之中全是異鬼,里面的情形更是神鬼莫測,十分危險。如果不慎走進去就會落得個挖心的下場。我們四大世家合力在天裂處結下結界,收效甚微。鬼面銀羽衛也正是趁我們靈力枯竭之時攻打上來,將我們控制起來的。”
白珞譏諷道:“一群烏合之眾,這等小人行徑也妄想成事!”
陸玉寶道:“我來將那些人鬼面銀羽衛引道天裂之處。白燃犀你進碧泉山莊將人帶去后山。謝二公子你帶著孫郎中,王掌柜他們去你說的岷江上游埋火藥。”
謝謹言從懷里拿出一個煙花給白珞:“白姑娘,你們入碧泉之后就放這個煙花,我們就點燃火藥。”
說著眾人立刻分頭行動。
陸玉寶與白珞二人朝碧泉山莊走去。陸玉寶登上碧泉山莊的正門臺階,白珞由峭壁攀巖而上躲在碧泉山莊入口旁的懸崖之下。
幾個鬼面銀羽衛見到陸玉寶頓時圍了過來:“是誰?!”
一個鬼面銀羽衛跟在后面緩緩走了過來,他見到陸玉寶咧嘴一笑:“原來是陸仙君?怎么跑到這送死來了?”
那鬼面銀羽衛蒙著面,陸玉寶聽聲音陌生,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還不讓開?若是讓監武神君知曉你們犯下這般滔天大罪,你可知她會如何罰你?”
那鬼面銀羽衛大笑道:“罰我?陸仙君這是做夢呢?!以前你靠著監武神君庇佑的時候,的確沒人敢動你。但現在監武神君已經化作邪神,昆侖眾神皆欲除之而后快!你現在竟然還敢提監武神君?”
陸玉寶冷冷一笑:“是嗎?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對她下手了。”
那鬼面銀羽衛頓時緊覺起來:“難道監武神君在附近?”
陸玉寶不答,轉身向林間躍去。那鬼面銀羽衛下令道:“現在天后下了令,誰要是拿下監武神君皆可得道千年修行!他一定知道監武神君在哪,還不快去追!”
幾個鬼面銀羽衛緊追陸玉寶而去。
白珞縱身一躍,輕輕地就從鬼面銀羽衛身后翻進了碧泉山莊里。
一眼望去碧泉山莊里全是穿著黑衣的鬼面銀羽衛。碧泉山莊里一片狼藉。白珞沿著屋頂如一只貓似地朝里掠去。
碧泉山莊廣納江湖草莽,不大的一塊地都用來建了院子供人居住。關押囚犯的地方就在碧落堂后。
白珞貓著腰走到碧落堂后的院子里,果然這里守衛極多。
白珞輕輕揭開屋頂的瓦片看了一眼,頓時一股怒火就沖上了腦中。這牢房不大,幾乎將四大世家的人都關在了這里。
就連燕朱也在其中!
這鬼面銀羽衛為了不讓他們逃跑,將三個人分別關押了起來。那三個人分別是謝夫人、元玉竹和吳三娘那才剛滿十歲的孩子!
這些人好生歹毒,這三個人除了元玉竹會些法術之外的,另外二人都幾乎手無縛雞之力,偏偏又讓四大世家不敢輕舉妄動!
在這分別關押的牢房里,還有不少鬼面銀羽衛守在其中,看樣子都是靈力不弱的。只要有人動手,他們便會先下手為強,隨時取了那三個人的腦袋!
元玉竹身上有許多傷痕,顯是燕朱已經試探過多次了。
白珞將瓦片蓋上,又折返了回去。她現在如果直接殺進去,只怕元玉竹、謝夫人和那孩子會第一時間就沒了命。
白珞等在牢房門外,不一會兒便進來了一個人。白珞冷冷一笑,形如鬼魅地掠了過去。那人還沒來得及出聲就倒了下去。
白珞揭下鬼面銀羽衛的面具一看,果然是一個在昆侖見過的人。白珞將那人的衣袍和面具摘下,走進了牢房之中。
牢房之中戒備甚嚴,白珞大喊道:“這里有沒有人進來?!”
白珞刻意壓低了聲音,鬼面銀羽衛被白珞一聲大喊給嚇住下意識地說道:“沒人啊。”
白珞惡狠狠地說道:“都仔細著點!”說罷就往里走去。
牢房中,元玉竹、謝夫人和那小孩被鐵鏈拴住,吊在木樁上。牢房中的人看見頓時一凜,戒備地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白珞道:“把這三個人都殺了。”
“殺了?”那鬼面銀羽衛一愣,不由自主地看了另外一側的幾間牢房一眼。那幾處牢房中關押著四大世家的人,每個牢房里的都擠滿了人,那些人只能站著,連坐都無法坐下。
白珞冷道:“監武神君已經找到了這來。這些人已經沒用了,都殺了!”
“你敢!”正對著白珞的牢房之中,謝柏年怒氣沖沖地走到了門前來,那門上下了封印,謝柏年手一碰到門框就被一股靈流給反推了回去。
這些人中唯一能碰到門欄的只有燕朱。他抓住柵欄,雙目近乎赤紅地看著白珞,他胸口一起一伏,似乎隨時都要變成那只力大無窮的兇獸。
白珞冷冷掃了燕朱一眼,燕朱頓時愣了愣,一身的戾氣霎時消散。
那鬼面銀羽衛干巴巴地笑道:“這是開玩笑的吧?殺了這三個人,這些人可都是關不住的。”
白珞譏諷一笑:“這些人也不可留。動不動手隨你,怪罪下來我可不受著。”
那鬼面銀羽衛猶豫半晌終于揮了揮手。他們從腰際拿出刀來向著元玉竹走了過去。他們剛剛背過身去,忽然之間脖頸一涼,金色的絲線頓時割裂了他們的喉嚨。
謝夫人驚駭地看著白珞,白珞一把扯下自己的風帽與面具:“是我。”
燕朱將門上的鎖一砸將牢門打了開來。他將元玉竹從木樁上放下來。元玉竹看著白珞道:“監武神君你快走!他們就是為了引你來!碧泉山莊之外早就埋伏了重兵。”
白珞將其余幾道牢門打開:“我們從碧泉走。等他們發現這里再趕來還需要些時間。”
謝柏年疑惑道:“碧泉那是死路啊?”
白珞:“謝謹言會炸開碧泉下的暗河,我們從暗河走。”
謝柏年倒吸一口冷氣,這碧泉可是碧泉山莊的圣泉!謝謹言這潑猴竟然敢就這么炸了?!謝柏年咬牙道:“炸得好!這小子能當大任!”
吳三娘道:“我們青幫水性好,走暗河可以讓青幫弟子一個人帶兩個弟子。”
說著眾人從牢房后門魚貫而出,向著后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