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脊峰下姜南霜帶著天將沖了上來。她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己君瀾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在雪地里:“瀾兒!”
姜南霜上前抱起己君瀾,己君瀾的手放在白珞的掌心,幾乎與白珞的手掌黏在了一起。姜南霜把己君瀾的手從白珞凍僵的掌心中拔了出來。
她捧著己君瀾早已沒了血色的臉頰顫抖道:“瀾兒?瀾兒你醒醒!”
己君瀾哪還能回答她?姜南霜緊緊抱著己君瀾嚎啕大哭:“是母親不該,當初就不該把你送去昆侖墟去學藝!”說著話姜南霜又惱怒起來,她把己君瀾一把推倒在雪地里:“你為什么?!寧愿幫這個你毫無血緣關系的人,也要背叛我!背叛我這個母親?為什么!!”
己君瀾像個破敗的布偶一樣被摔在雪地里。
姜南霜痛苦地抬頭看著姜九疑:“你都做了什么?!”
姜九疑譏諷地笑道:“怎么?天后這個時候后悔了?!”
姜南霜一把將姜九疑的衣領提了起來:“誰讓你對瀾兒下手的?!”
姜九疑掙開姜南霜鉗著自己的手:“對誰下手不一樣?只要白燃犀殺了人,只要莽骨神的元神在白燃犀身上出現,她就成了昆侖的叛徒,是昆侖的邪神!昆侖眾神照樣會團結在一起滅了人魔二界,唯我獨尊!”
姜南霜揮手重重地打了姜九疑一巴掌:“混賬!誰準你傷害瀾兒的!”
姜九疑捂著姜南霜打得紅腫的臉頰。他譏諷一笑:“姑姑,你在這里裝什么慈母?難道你殺了己伯毅她就會原諒你了?”
姜南霜咬牙看著姜九疑:“若死的人是己伯毅,瀾兒只會以為是白燃犀下的手,她不會再那么固執。她會聽我的話,她會知道我想要做什么,與我一同完成宏圖霸業。”
“南霜…”己伯毅不可置信地聲音在姜南霜身后響起。姜南霜駭然回頭,己伯毅獨自站在風雪之中。他一瞬間似乎老了數百歲,風霜落在他的鬢發上,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夜之間便白了發。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風雪之中,見到凍僵的白珞和倒在雪地中的己君瀾。巨大的痛楚一瞬間就掏空了己伯毅的心肺,他的胸腔被悲痛灌滿,堵住了他的喉頭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姜南霜是否已背叛了他,他已經顧不得思考了。他眼里全是倒在雪地里的己君瀾。他的女兒啊,曾在炎火之山赤腳奔跑,叫著“爹爹,抱”的小女兒。曾經為了制作神武連昆侖墟也敢下的女兒。曾經在風千洐將他們圍在昆侖墟中,一直緊緊跟在她身后的女兒!
己伯毅顫巍巍地把己君瀾緊緊抱在懷中。悲痛讓他渾身的血管都凸了起來,鬢發更是一寸寸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盡數白了去:“為什么啊!南霜?”
姜南霜眼中噙著淚,事已至此,她竟然冷靜了下來。
己伯毅看著姜南霜,眼淚自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流了下來。己伯毅聲音顫抖,幾乎一個字都說不清。但姜南霜還是聽清了己伯毅的話:“姜南霜,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你為什么不直接找我要?”
姜南霜神色冷峻:“己伯毅,我想要的不是你給得了的!你只愿偏安在炎火之山,你只想守著你鍛煉神武的爐子。可我不想。”
“你已經是天后了,你還想要怎么樣?!”己伯毅崩潰道。
“不夠!”姜南霜嘶吼道:“那遠遠不夠!我明明是三大氏族里面最有才學的人!你我年少時與大哥和風千洐一起聽學,我明明才是最優秀的那一個!可是因為我是女人,帝璽與我沒有關系,這三界的大事我也不能做主!就連瀾兒,她再優秀也只不過是能與伏羲氏聯姻而已!”
姜南霜指著龍脊峰之外吼道:“己伯毅,你當了帝君這么些年你做了什么?三界如何了你看不出來嗎?三界早就沒救了!可你只想著補救。如何能補救得了!只能將他全部掀翻!我沒有做錯,一點都沒有!”
己伯毅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他的枕邊人早已與他同床異夢。他還妄想著能有一日再回到炎火之山隱居。他什么都沒有了,就連女兒也沒有了。己伯毅聲音沙啞絕望:“你為什么不殺了我?”
姜南霜冷笑道:“原本死的就該是你。若不是你,我又為何會在炎火之山浪費了那么多光陰?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想要什么。”
己伯毅頹然地坐在雪地里,將己君瀾臉上的污漬擦干凈。他淡淡一笑:“南霜,自我迎娶你入炎火之山后便覺虧待了你。我什么好的都給你。如今你想要我的命便也拿去吧。”己伯毅憐愛的撫摸著己君瀾的臉頰:“幸好神族沒有轉世,君瀾不用再做你的女兒,我也不會再遇見你。”
己伯毅抬起手指好不猶豫地點在自己眉心,他清嘯一聲:“散!”
他身后頓時就像是騰起了一團火來,將整個龍脊峰都籠罩在了火光之中。
姜南霜驚駭地看著己伯毅散盡三魂,心中驀地感到一絲鈍痛。己伯毅待她不薄,只是擋住了她的宏圖霸業之路。
姜九疑見己伯毅仙逝,心中快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他愉悅地看著姜南霜:“姑姑,看來我們計劃要提前了啊。”
姜南霜將自己眼角的淚水擦去,怨毒地看著白珞:“開始吧。”
姜九疑將笛子拿了出來放在唇邊輕輕吹響。只見白珞身上的冰霜逐漸消融。她的身后白虎元神與莽骨神元神糾纏在一起。
兩個元神纏斗在一起不分勝負,但在姜九疑的笛聲之下,莽骨神的元神逐漸占了上風。
白珞嘶吼一聲,從雪地里醒了過來。她驀地睜開眼,贗本紺碧色的雙眸被煞氣沾滿,眼珠漆黑無一絲眼白!
姜九疑得意地看著姜南霜:“姑姑,她好看嗎?”
姜南霜怨毒地看著白珞答道:“不錯。讓她下山吧。”
姜九疑吹著笛子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白珞便僵硬地跟在他身后,如同一具傀儡。姜九疑從龍脊峰走下,直往五城十二樓走去。姜九疑居高臨下地看著五城十二樓。當年開天印之時,五城十二樓被毀了三座玉樓。后來那些玉樓在原址一旁重建了,但三座玉樓的殘垣還剩在那里。
可是這有什么意思呢?姜九疑心里想道。這樣的重建掩蓋不了舊日的傷疤,不如將五城十二樓全都毀去!不如讓新的生命,新的力量重現在這片大地上!
姜九疑輕輕附在白珞耳邊說道:“殺。”
白珞如同一個聽話的傀儡沖入了五城十二樓的人群中。
五城十二樓中不過是一些散仙,初時見到白珞臉上還掛著笑臉,待看清白珞的不對勁時駭得四散而逃亂做一團。
“逃。”白珞含混不清地低吼道。
但那吼聲如同野獸的低鳴一般,不僅讓人聽不清反而覺得白珞愈加的可怕!
“逃!”白珞低吼道。
她艱難地控制著自己,但被莽骨神控制的身軀此時只有一個渴望,那便是殺戮!想要鮮血的味道安撫躁動的靈魂,想看到分離的四肢散落大地,想看見渺小的靈魂零落成泥!
姜九疑不滿地看了看白珞,竟然在這個時候白珞還能控制自己!他將笛子放在唇邊,再一次吹響。白珞驟然就像是被血腥吸引的猛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內心殺戮的!
“咔”的一聲響,姜九疑的后背傳來一陣劇痛。他還來不及低頭看,只聽見又一聲“咔”的聲響。劇痛沿著脊柱灌入姜九疑的大腦,他驀地反應過來竟是有人自他身后折斷了他的肋骨!
一個鬼魅的聲音在姜九疑耳邊響起:“我說過,我有一千種方法讓你活著不死!”
姜九疑駭然回頭,見到了郁壘那雙滿是戾氣的雙眼。他裂開嘴笑了,露出一口沾了血的牙齒:“可是來不及了。你不想讓她痛苦的話,你要不要殺了我?這樣她就一起死了!”
郁壘盛怒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姜九疑。他一腳踩上姜九疑的手指,將笛子與姜九疑的指骨一并碾碎在地上。
姜九疑疼得一聲尖叫。郁壘陰鷙地看著姜九疑:“讓你死了不是太便宜你了嗎?”
“來人!一介魔族竟敢擅闖我昆侖!”姜南霜適時地趕了過來。她見到郁壘身旁的陸玉寶和風陌邶不由地震怒。
風陌邶冷聲道:“你們去救監武神君,我去攔住姜南霜!”
話音剛落風陌邶已經手持封魔刀躍到了姜南霜的面前。風陌邶冷聲道:“是時候結束了。”
“結束?”姜南霜譏諷一笑:“監武神君殺了瀾兒,你現在竟然要幫著仇人!”
風陌邶心臟驀地被攥緊:“你說什么?!”
姜南霜譏諷道:“我的話不夠清楚嗎?監武神君殺了己君瀾,殺了祝融帝君!本尊要讓監武神君血債血償!”
“不可能!”風陌邶嘶吼道:“君瀾不可能有事!”
姜南霜哀怨地看著風陌邶:“你不信?你不信就去龍脊峰看看。君瀾的尸骨還在龍脊峰上!”
風陌邶顫抖著手,雙目通紅地看著姜南霜:“龍脊峰?!”說罷風陌邶氣勢凌厲地向著姜南霜一刀劈了下去:“我的確要為君瀾報仇,但卻不是找監武神君報仇!”
姜南霜急速躲開風陌邶一刀:“無藥可救!”
另一邊,五城十二樓中,郁壘已經趕到了白珞的面前。郁壘看著白珞心中一痛:“白燃犀,是我!我來晚了。”
白珞身后那駭人的煞氣已經將半邊天際都染成了黑色。白珞哪里還能分辨得出郁壘的聲音?她只是想殺戮而已!白珞朝著郁壘沖了過去。只聽“噗”的一聲,郁壘的手臂上頓時濺起鮮血。
陸玉寶沖上來一把將郁壘拽了開:“郁壘,白燃犀已經瘋了!”
郁壘怒氣沖沖地拋開陸玉寶,又向白珞跑去:“她還有救!”
陸玉寶把郁壘攔下:“我沒說不救!你聽我把話說完!如果我吸引她的注意力,你能不能制住她?”
郁壘點點頭道:“能,可你怎么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現在連話都聽不進去!”
陸玉寶拿著刀在自己手上比劃了一下:“你忘了?我是隱神!”說罷,陸玉寶在自己手上重重劃了一刀,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陸玉寶對著白珞揮著手,就像是見到多年不見的老友似的:“白燃犀!你看我好不好吃!”
白珞果然回過了頭。陸玉寶本能地一哆嗦拔腿就跑。白珞如同一道閃電一樣朝陸玉寶沖了過去。
“啊!!!”陸玉寶一聲尖叫,腳下一絆“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白珞就像是餓極了的猛獸看著喉管滴血的獵物,她猛地就撲了上去。
陸玉寶心底一涼,這入了魔之后時間都仿佛被延長了。每一寸感覺都像是被延長了一般,想必被白珞咬上一口那滋味也是會被無限延長的。那種痛楚光是讓人想想就頭皮發麻,不敢睜開雙眼。
半晌,陸玉寶竟然都沒感覺到痛,他奇怪地睜開了眼睛。
只見郁壘從背后抱住了白珞,他將自己的手臂放在白珞的口中,任由白珞咬著。鮮血從郁壘的手臂上流出,滴入白珞口中。
白珞身后的煞氣如同火燒一般燎著郁壘的肌膚。郁壘整個人都被裹挾在了莽骨神的煞氣之中。他緊緊抱著白珞,將白珞嵌進他的懷中。
他越是靠近白珞,那煞氣就越是灼人。他如同站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之中。但烈火焚身之痛他沒感覺道,手臂被白珞咬破的痛處他也沒感受道。他只是緊緊地抱著白珞,感覺道懷中人兒輕微的顫抖。
郁壘將下巴抵在白珞的額頭,輕吻著白珞的羽玉眉:“珞珞,我來晚了。”
白珞咬住郁壘手臂的嘴松了松,她眼中的黑霧淡去了一些,莽骨神煞氣也在尖利的嘶吼中被壓制了下去。
白珞抬起頭,眼里驀地流出淚水來:“郁壘…你來了。”
郁壘心中一痛,將白珞臉頰的淚水吻去:“珞珞,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