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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朱雀翎羽 · “曇花”

  (女生文學)

  宗燁聽聞風陌邶說欠了白珞一條命,聽起來心中總感覺不是滋味,但見白珞不肯收風陌邶為徒,心中又隱隱有些高興。

  白珞哪知道宗燁心思,還以為是他聽自己講以前的事聽得乏了。“我就說很無聊吧,你卻偏要聽。”

  “我很喜歡聽。”宗燁淡淡一笑:“師尊其實不愿相信殺害搖光星君偷走靈珠的人就是風陌邶把?”

  白珞點點頭:“風陌邶、姜輕寒、己君瀾三個人后來在昆侖墟住了數百年。我除了與薛惑、葉冥和妘彤偶有來往,在陸玉寶上昆侖之前也就與他們三人相處最久。三個人里姜輕寒嬌氣,己君瀾頑劣,風陌邶驕縱,但三個人心性卻不壞。”

  三個人在昆侖墟住了數百年,風陌邶學了碎鬼,己君瀾學了風刃,姜輕寒武功根基最差,雖然什么都沒學會,但筋骨也算是扎實了不少。

  宗燁認真看著白珞:“以后我可以一直陪你。”

  白珞忽然心中一動。從來不曾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有膽子,有時間來陪她。

  活得太久,就連滄海桑田變幻再美也失去了吸引力,看得久了即便是籠了粉色輕紗似的晚霞也變得稀疏平常。

  有的時候白珞很羨慕人,壽命短一些,那些好聽的諾言便能成真,不夠時間去看這世界,便能讓所見的每一眼,經歷的每一件事變得彌足珍貴。有人說“一直陪你”,那便能盼著那個人真的能陪她一世。

  可惜她是白珞,可惜她是生于混沌之初,與天地同壽的監武神君。

  白珞看著宗燁不置可否地一笑。她從未因任何事感到過失落,她主殺伐,要的就是果斷,所有的遲疑,所有的優柔都不應該出現在她的情緒里。然而宗燁一句話卻讓她生平第一次有了“失落”這樣的情緒。

  天地如此之大,實則沒有一個人能真正陪她。宗燁雖然身懷赤靈珠但卻生在佛骨之上。他的壽數只怕與謝謹言等人無異。所謂的陪伴,在人看來也許久。但在她看來不過是白駒過隙的一瞬。

  白珞起身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白珞舉起酒壺,就著白瓷壺喝了一口。無論是謝瞻寧的霜梅釀,還是宗燁的一句陪伴,不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而已。

  四方神中,她冷心冷情,薛惑放浪形骸,看似南轅北轍卻是如出一轍的心思。他們四方神中,唯有葉冥有能力一睡百年。無論是她還是薛惑,總需要一些東西讓自己感覺活著。

  白珞轉著手里的白瓷壺,她忽然理解了妘彤為何瀕死之時卻還想著未明宮,卻還想著在魔界被囚禁的前年。無論她曾經與神荼發生過什么,但神荼的不死之身一定是讓妘彤有所期待的吧?否則她也不會至死都還記得。

  宗燁看著白珞落寞的背影,長長的睫羽倏地垂下。剛才那句承諾此時看來就像是小孩子隨意說出口的話一樣。

  宗燁聲音沉沉地:“如果我是魔族,那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陪著你了?”

  白珞腳步驀地頓住,眉頭微蹙:“不能。”

  白珞冷冷說道:“如果你入魔,我可能會殺了你。”

  白珞走后,宗燁獨自一人站在風清亭。風清亭外的湖泊周圍陸玉寶種了些曇花。夜里星月倒映在湖面,曇花散著幽幽香氣。那水面上的倒影著的人,生得劍眉星目,卻讓宗燁生厭。

  自己為何這般沒用?

  昆侖之人,無論是風陌邶、姜輕寒、己君瀾,他們從一個小小少年張成人,怎么也要百年。只有人只需十余年便可長大。所以無論他是否有赤靈珠,他都不過是與謝謹言、謝瞻寧一樣的人而已。

  壽命短暫的人。

  他覺得還來不及記起自己前生,就要奔赴來世。

  “你想入魔?”

  身后蒼老的聲音響起。北陰酆都大帝帶著風帽站在宗燁身后。風帽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卻仍能看見北陰酆都大帝藏于風帽之下不懷疑好意的笑。

  宗燁語氣里沒有一絲情緒:“你難道想幫我?”

  北陰酆都大帝“嘿嘿”一笑:“就看你肯不肯了。”

  宗燁說道:“關于神荼你記得什么?”

  北陰酆都大帝嘴角漸漸下沉:“曾經神荼不過是我鬼門的守門人而已。天元之戰之后我瞎了眼,魔界又被徹底封印。北陰就亂了。原本留守幡冢、羅酆、羅浮、與抱犢山的武將,趁我發起天元之戰時,將四方分割了去,自稱鬼帝。我派出手下的人去征討,卻被神荼先行泄露了行蹤。四方鬼帝聯合將忠于我的武將殺了個精光。而未明宮也被神荼占領。神荼取走我的眼珠,讓我再無復明的可能,從此在北陰稱了鬼帝。”

  正如北陰酆都大帝所講,他與白珞成王敗寇無可怨尤,但神荼這般小人行徑卻格外讓人恨。

  北陰酆都大帝聲音越來越冷:“在將我關押在荒獄之中的時候,神荼早已完全將北陰換做了自己的勢力。在我逃出魔界之后,曾經遭遇過兩次神荼的追殺。最后無可奈何才躲入幻境之中。”

  北陰酆都大帝已經是強弩之末。如果他再不反擊,只怕就連荒獄都回不去。可怕的是,他為魔,是不死之身,會遭受如何的折磨,真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我入魔便可代替神荼,你就有機會報復他了是不是?“

  北陰酆都大帝哪里會有什么好的計謀?直白地宗燁連猜都懶得猜。

  宗燁淡道:“如果你幫我找到神荼,或許我可以幫你報仇。”

  北陰酆都大帝隱藏在風帽下的嘴角微微揚起:“好。一言為定。”

  宗燁輕輕一躍,在湖面上輕輕一點,輕盈地落在對岸。他在湖對岸的花叢中落下,潔白的花瓣垂在枝頭。花瓣上面還沾著晶瑩的水珠。

  宗燁靜靜站在花叢中,他抬頭看看月色,快到亥時了。等到亥時過,曇花花開的時候,他就能摘下幾朵送去白珞房里。

  如果他的生命也如這曇花般短暫,他希望能在這短暫的時間里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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