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玉珥的遭遇要從三十五年前,析城山道拿下神武一事說起。
元白英向當時的尊主謝青云提出四大世家同上析城山道,陸玉珥作為玉湖宮的宗主自然不會有任何異議,只是他也知道以玉湖宮的實力怕是難以拿下一柄神武,成就一個宗師。
于是,陸玉珥上山的時候原本就是存了幫忙的心思,并不打算在析城山道有何建樹。
在析城山道上喪命的人有多少沒有人能算得清。但陸玉珥心想,有蕭萬鈞與謝青云當不會出什么大事。
蕭萬鈞與謝青云曾上過析城山道,雖然二人對析城山道發生的事諱莫如深,但也只有蕭萬鈞受了些輕傷,休息幾日便好了。
玉湖宮行商少不了四大世家的支持,故而陸玉珥上析城山道之前備下了最好的藥材。雖然有元白英在,但有好的藥材也算是助益。
只是萬萬沒想到,析城山道上傷亡會如此嚴重。
在蕭明鋒被朱雀熾焰焚燒的時候陸玉珥就心知不好。
原以為會全軍覆沒在析城山道的時候,蕭明鏡與元蒼術卻取下兩柄神武。
只是謝青云被熾焰焚成一具焦尸,就算陸玉珥有再好再名貴的藥材也救不了他了。
謝青云對陸玉珥有知遇之恩。
原本陸玉珥只要能活著走下析城山道,整件事情與他也沒有什么關系。但摯友罹難,讓陸玉珥心中哀慟不已,即便在夢中也一遍一遍夢到謝青云熾焰焚身。當初在析城山道未曾看清的細節在夢里被無限放大。
他看見謝青云站在火光之中,雙眸里映著熾焰,烈火的灼燒讓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他雙手高高地舉著蕭明鏡,為了不讓蕭明鏡受傷,他用金靈流護住了蕭明鏡。自己身上卻一點金靈流都沒有,用肉體凡胎去承受朱雀熾焰的焚燒。
他看著謝青云的皮膚在熾焰的焚燒中焦黑一片,在夢中似乎都聞到了皮肉燒焦的糊味。
在夢中蕭明鏡身上那一層護體的金靈流格外的清晰。在夢里一切都那么慢,陸玉珥看見被金靈流護體的蕭明鏡摔在元蒼術的身旁。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在夢里卻無比的慢,他清楚地看見了元蒼術身前那一道看上去極薄極脆弱,卻擋住了朱雀熾焰的火靈流。
陸玉珥自夢中驚醒后,一身淋漓大汗。但那層火靈流在他腦海里卻怎么也消散不去。
那么微弱的一點火靈流卻擋住了朱雀熾焰,為什么能救下元蒼術卻不能救謝青云?
明明只要釋放火靈流的人再分出一點來就能救下謝青云,可為什么沒有救他呢?
他似瘋了魔一般的一遍一遍將析城山道上發生的事復盤。
那個時候還有誰有能力放出火靈流?
蕭萬鈞、蕭明鏡、蕭明鋒都身受重傷,其余的人都不是修火靈的。
如此想了許久,陸玉珥想起與他們一同上析城山道的還有元秦艽帶著的那個姑娘。
穿著紅衣的女子看起來嬌弱可憐,怎么看也與這么霸道的火靈流沾不上關系。但那時有能力、有時間釋放火靈流救下元蒼術的人竟只有她一人。
陸玉珥想到這里就再也坐不住,他想去問問,為什么她有能力救下謝青云卻袖手旁觀不愿施救?
陸玉珥不想讓元白英和元蒼術為難,所以去玄月圣殿的事情并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只身一人以商人的身份去了玄月圣殿。
陸玉珥到底是行商的,懂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他沒有冒然上玄月圣殿,而是在扶風住了下來。
茶館、妓坊、市井街頭,只要用心,想要打聽一個人并不難。
何況妘彤自從到了扶風就成了扶風的名人。
玄月圣殿少宗主,風度翩翩溫潤儒雅,是多少人心中的良配。
扶風的貴族女兒哪有不喜歡元秦艽的,就連尋常人家的女兒做夢也總會想著能與元秦艽說上一句話便好。
自元秦艽弱冠以來,扶風的女兒們就猜想究竟是什么樣的姑娘能配得上元秦艽這樣的人?只是萬萬沒想到元秦艽竟然會娶妘彤這樣身世來歷不明的女孩。
關于妘彤的各種傳言自然就在扶風流傳起來。
有說妘彤實為妖,蠱惑了元秦艽。也有說妘彤是別的地方的大家小姐,只不過家道中落流落道扶風被元秦艽遇到。也有說妘彤實為玄月圣殿打雜的女弟子,與元秦艽日久生情,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總之類似這樣能寫成落魄千金與貴族公子話本故事在扶風流傳甚廣。這些陸玉珥當然不會信。
其中有一件事倒是引起了陸玉珥的注意。據說在妘彤出現之前,扶風的白玉山上曾出現過異狀。白玉山一日之間鳥獸絕跡,溪水中的魚盡數死去。
對于這件事情扶風的百姓倒是一笑而過。傳出這件事的是一個上山打獵的獵人。那日天還未黑的獵人就從山上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說天降懲罰,白玉山的鳥獸游魚全都死絕了。
然而當聽到這個話的人再上山去查探時,白玉山上并無什么異狀,只是不知為何有幾棵樹倒了露出了個土坑。
人人都笑話那個獵人是沒有獵到獵物便撒了這么拙劣的一個謊。然而獵人卻信誓旦旦地說他說的都是真的。
陸玉珥行商時不知聽過多少謊言,見過多少人撒謊。“狼來了”這樣的謊言只有心智不全的三歲小孩才說得出來。尋常人都知道撒謊的時候要真假參半。要說獵人是撒了個拙劣的謊言,不如說獵人是產生了幻覺更為合理。
但幻覺這東西,哪那么容易會產生呢。
陸玉珥上了一趟白玉山。
原本陸玉珥只是想去查探一下,是什么讓獵人產生了幻覺,這一切又與妘彤有什么關系。
但在白玉山的山林間,陸玉珥卻看見了妘彤。
妘彤與一個男子在一起,但那男子卻不是元秦艽。
白珞倚在監武神君神像上看了宗燁一眼。她看過元秦艽,大概也猜到了這個男人是誰。若是陸玉珥現在能看見的話,應當就能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