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燁仿佛被一根冰棱從頭頂貫穿至腳底,整個人被凍住。
“師父?”宗燁喃喃地叫著。
“宗燁…”
“宗燁…”
暗啞帶著恨意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尸山之中他的六位師父扭曲又艱難地爬了出來。
殘缺的身軀留著膿血,讓他們的神情顯得愈發的怨毒。
宗燁驚得連連倒退。
那人的話在耳邊久久散不去,這是因你而死的人。
因你而死的人。
這下面何止他的六位師父,這下面堆疊著千萬人。
這些人都因他而死?
驀地,宗燁腳下一涼,宗燁一低頭廣凈抓住了他的腳踝。
黑色的靴子陷進尸山之中的似陷入泥濘沼澤,宗燁看著成群的尸體,數不清的尸塊沒過自己的腳背,再沒過自己的小腿。
腰間驀地一緊,是廣慈的雙手抱住了宗燁。宗燁下意識地想用手一推,自己的雙臂驀地一沉,廣弘與廣聰抓住了宗燁的手臂。
“師父…”宗燁顫聲道。
廣弘看著宗燁露出一個笑來“跟我們走吧,走吧…”
“去哪兒?”
“師父帶你回家。”
“回家…”宗燁腦中一片空白。
家是哪?
是小無相寺還是他見到的陰詭地獄?
還是…
忘歸館?
宗燁一滴眼淚落下“師父,我有家了。”
他艱難地抬起自己一只腳,將自己的腳從這粘膩的膿血沼澤里抽了出來。
第一次他那么想活。
第一次他那么用力地要離開這陰詭的地獄。
他想吃陸玉寶做的粥,他想與姜輕寒一起修習心法,想與薛惑一起飲酒。
想站在屋檐下,仰望坐在屋頂賞月的白珞。
他頭一次,有了愿望。
無數的惡鬼拽住他的腳踝,撲在他身上,將他拉入更深的地獄里。
”放、開!”宗燁一聲低吼,將爬在自己身上的惡鬼拋下去。
宗燁脊背拱起,雙眸充血,碎發散亂在肩頭。他艱難地將另一只腳抬起,與千鈞之力相抗。
那極美的人看著宗燁從尸山之中掙扎而出面色微變。
他看著宗燁輕蔑一笑“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說罷,那人玉白的手上煞氣凝聚,朝著宗燁當頭拍下。
忽然,空中一聲虎嘯傳來,金光閃過,那人噙在嘴角的一抹冷笑還未來得及收回,就已一瞬間消散。
金色的光避開濃郁的暗紅色霧氣。
白珞一襲白衣從天而降,墨色的長發凌空亂舞。颶風自宗燁四周而起,席卷在這陰詭地獄之間,將一切陰暗、一切罪惡,統統絞殺。
“師尊…”
宗燁向白珞伸出手去。
白珞凌空倒轉身姿,指尖拂過宗燁的掌心,修長的手指一收,將宗燁握住。
白珞對著宗燁微微一笑,紺碧色的瞳孔一凜,虎魄自她身后高高揚起。
“虎魄!碎!鬼!”
血肉從白骨剝離,白骨風中化為灰燼,金色的光似毀天滅地的烈焰,將這地獄吞噬。
宗燁身體一輕,那些糾纏不放的陰魂,隨著撕心裂肺的慘叫在風中消散于無形。
等宗燁的雙腳再次落在地上之時,周圍的景色才逐漸清晰。
宗燁的腳邊是碎成渣的石柱,石柱附近是一個黑漆漆的大坑,里面埋著數顆心臟,與在白玉山見到的并無二致。
他的四周仍然是郁郁蔥蔥的冷杉,除了地下的泥土被薛惑翻了一遍露出地底的新土之外,一切與之前一模一樣。
就連眼前的河水也重新變得澄澈。
而白珞就站在他的面前,牽著他手,左手還握著虎魄。
“師尊剛才是幻境?”
白珞松開宗燁,用腳踢了踢碎石渣“這玩意兒與你的赤靈流相通,你以你的赤靈流抵御它,反而催動了陣法。”
薛惑也上前問道“宗燁你沒事吧?方才你半個人都落進了土里。”
“我沒事。多謝薛公子。”
忽然宗燁臉色一變“師尊,你說我催動了陣法,那山下…”
方才白珞與薛惑站在一旁,還無任何防備,就見自宗燁身旁暗紅色的煞氣猛地涌出,鋪天蓋地朝著山下滾滾而去。
二人尚無防備,差點被這煞氣重傷。
待得目能視物之后,才看清宗燁手握石柱整個人半個身子都被拖入了土中。
煞氣正是從那石柱之中滾滾而出。
雖然鳥鼠山與扶風相隔千里,陣法催動,變數橫生,誰能知道扶風又是如何情形?
若是因此扶風百姓提前入魔,那一切就晚了!
白珞面色微變,拽住宗燁的手腕往空中一扔,隨著一聲虎嘯,白珞化出真身將宗燁扔在自己背上朝山下極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