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應有大志。
這是黎清和陳海一致的想法。
黎清和陳海觀點不同,經常吵架,在秦鹿身上卻難得的一致了起來。但他沒想到秦鹿說了‘七日’。而七日之后,可不是秋闈科考之前的武秀才校考?
秦鹿還想頑一個文武雙秀才?要一個文武雙全?
文武雙秀才在大周國,可是有著特殊的待遇!
黎清勉強笑了聲,道:“鹿師弟,奴籍身份也考不成武秀才的。我知道賈政迂腐、貪名,你要是有了名聲,咱們真能逼他給你脫離奴籍。但是你連學識都沒有呢,上哪弄名聲去?你不會想讓我寫詩借給你裝罷?我可不敢!”
說是不敢,不是‘不干’。黎清倒也不迂。
秦鹿知道代寫詩詞的嚴重性,笑道:“咱們以后再說。”
此時已進逍遙樓,只見大堂四面圍方,二樓三樓皆有賓客,以手為筆,以腰、胸、臀為紙,抹劃不休;更有那紅唇小酒盞兒,香涎注入美酒也能拉絲,惹人成片發笑。
堂內以云頂老木作粱;貼琉璃嵌金銅燭為燈;小珍珠做了簾幕;范金做了柱礎。
正中央有一半米圓臺,地鋪白玉,內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一個蒙面女子腳步輕盈縱躍其上,直如步步生了玉蓮一般,身上淡紅紗衣分外的薄,肚兜上的鴛鴦刺繡清晰可辨。
“有辱斯文!”
黎清用袖子捂住眼睛,擋得特別嚴實,對秦鹿道:“你是我師弟了,這些以后莫看,有辱斯文!特別是秦淮河畔最出名的‘風雅澗’絕不能去!”
他看不見,讓秦鹿領他上樓,進入二樓一個房間后才自然起來。
有姑娘端上茶水、瓜果、點心,秦鹿想給賞錢,被黎清攔了…
“給什么錢?我是來查案的。”
黎清這會兒有膽子四處看了。輪番瞟一眼也就坐下,開始吃瓜。
秦鹿疑惑問道:“查案?”
他沒有看見黎清查案,只看見黎清吃瓜吃得很香,他都饞了。
黎清笑道:“其實沒什么好查的,就是一個從五品大人被判了抄家,嫡女貶為官妓,就住在這個屋里。然后另一個從五品大人的兒子想要嫖她,死在了這個屋里。”
秦鹿奇道:“人命案?這可是大事。”
黎清聞言撇嘴,指著桌角道:“那個嫡女有個情郎,如你一般是個愛做善事的。事發當天他化妝前來,但是我問過目擊的人,摘掉假胡子,眉眼耳朵有十分像他,所以像是殺人案。但是我勘察過尸體,太陽穴碰撞處是致命傷,按照角度和力度看,如自行摔倒該死一般。桌角和地面迸濺的血跡我剛才瞧過一眼,濺射角度自然,不遠,濺射面積自然,濺射形狀自然,從此可判斷案發時的撞擊力度和角度。
那人是拉扯中失足跌倒,閻王收他的命;肇事者是過失殺人。我不想抓他。”
秦鹿問:“那怎么判?”
黎清笑回道:“就當沒有這個情郎,判死者急著想嫖人家,扯衣服自己絆倒了罷。”
秦鹿深深看黎清一眼。
黎清早探查過案發前后的情況,研究透當事人社交,如今進入案發地點只是一瞬,就看出這許多出來?可不是個厲害的官?
如果大周官員都如黎清,他也別想著科考了,脫離奴籍之后安安心心的做個富家翁吧!
但是黎清的智商很高,情商卻低到爆表…
“我若是黎清就判死者嫖女不成,被人阻攔反要行兇。是他行兇未遂,于拉扯中害死自己,反咬一口反而沒有麻煩。”
“而且我若是黎清,絕不和砸錢時的那個文人翻臉,維持表面和氣。那人既然因貪酷徇私被革職貶官,就在其返回盛京的路上派人給他一刀,殺了干凈!省得反遭其害。
里外殺一個壞人等于救十個好人。大善!”
秦鹿的嘴角勾起野笑。
而此時黎清吃完瓜了,拽一串葡萄,要往外走,邊走邊道:“你在屋里等我罷。外面有個詩會,詩會上有奶油。我得去吃。”
“改天讓吳十方給你做更好吃的奶油。”
大周的廚子挺有本事,竟弄出奶油。
秦鹿知道這個,沒怎么在乎,眼睛里的靈氣突然一下子足了,張大嘴問:“哈?詩會?”
夜光,宮黃花燈兩排的亮。
王夫人正廳,賈政老臉通紅,把黎清的名聲大略說了一些,王夫人整個人就呆了。
她想說話,又怕自家的大老爺不喜。
賈政不太開心的道:“秦鹿想讀書,有上進心,在奴才里也算不錯的了。我不清楚你為何不想給他恩典,但既然你不喜歡,我就說于你聽。”
他捋著胡須,老神在在的道:“秦鹿能拜黎清的恩師為師,這是好事,如果有了名聲,老爺我也愿意給他一個科舉的機會,你不能管。但是他有什么學問?他能作什么詩?譜什么詞?就算有黎清這個百年內都屬頂尖的狀元郎教他,沒個一兩年也學不成什么。
他沒本事作詩,進不成詩會、文會,哪來的名聲?老爺我為何給他恩典?你瞎瞎的著什么急?”
王夫人聞言眉開眼笑,覺得賈政說的很對。
秦鹿沒有學識,憑什么進入詩會掙出文名?
小野奴只會掙錢而已。想學得如她大老爺這般的學識,又豈是易事?
想起自家老爺學識豐富,書房里的清客相公們都夸,王夫人越發溫柔。伺候賈政寬去外衣,勸著進房。管甚賈政的身子夠不夠?她如狼似虎的年紀想要快活幾回。
可這時外面有人叫道:“大奶奶!大奶奶不好啦!今晚逍遙樓的花魁選婿,秦鹿那廝進詩會啦!”
賈政:“…”
王夫人:“…”
賈政連忙穿回衣服,扣子也不系,召人進來。
那個大管事被秦鹿拔了府中眼線,斷了府中油水,要捅秦鹿黑刀,撲也似的沖進來道:“逍遙樓管得甚嚴,我擺出咱們國公府名號,才能在邊上觀望一眼!奴才看到秦鹿那廝不通學問,竟然悄悄下樓扎進花魁選婿的文人先生里面了?他像是要作詩?可不是要給咱們府上丟臉!”
王夫人聞言變了臉色,吩咐道:“你去把那廝抓回來!先打他板子!再抽他鞭子!”
大管事頓時為難。
他仗著榮國府威風才能邊上觀望,樓門都進不得呢,要他進去抓人?
那可是逍遙樓的花魁選婿,沒能耐的文人不得進場。
里面都是學問高的,或者有功名的,他進去鬧場怕要被打殺了罷?
王夫人也想到這點,勸賈政道:“老爺,不如您辛苦辛苦,走一趟罷?府上的名聲可敗壞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