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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靈魂

  一區協會總部。

  這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大樓,也是全世界最令人惋惜的大樓。

  著名是因為它999.9米的高度,惋惜也是因為它999.9米的高度。

  離四位數的歷史性記錄只差臨門一腳,協會卻戛然而止,硬生生停在這個逼死強迫癥的高度。

  有人說這便是協會的風格,更多的人表示贊同,并加了條注解:如果煞筆也算一種風格的話。

  沒有人知道協會的用意,除了那個男人。

  他站在位于999.9米的天臺上,這毫無疑問是全世界最高的天臺,如果協會開放這里的權限,也會是全世界最火爆的天臺,至少每天排隊跳樓的就能從頂樓排到底樓。

  橫豎不過縱身一躍,誰不想躍得轟轟烈烈?從一百米的天臺跳,騰空到落地不過四秒,而從一千米的高空垂直降落,這個時間將被拉長到十四秒。網民稱,這將是史上最刺激的十四秒。

  可惜網民不知道的是,這世上有本事跳出這片天臺的,只有一個人,而這個人,哪怕從一萬米的高空墜落,也不會死。

  天臺上很靜,靜得連一絲風聲都沒有;也很空,空得不像一個天臺,像一片開闊的光禿禿的平地。

  男人眺望東方。以男人的目力,整個奧美蘭國都在他的視野之內,但今晚,他卻想看得更遠一些。

  下一個瞬間,他的意念脫出,以實質的狀態出現在三區協會總部第一百層。

  空蕩的樓層里,除了一幅巨大的電子屏幕,只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

  “有事?”男人開口,眼睛靜靜地平視陸萬年。

  在七個會長里,陸萬年是最不正經的一個,但此刻,他完完全全將為老不尊的本性收斂——因為跟這個男人漫長的壽命比起來,他就是個嬰兒。

  “是關于紅蓮。”陸萬年說,“之前向您匯報過,陳斌和炎焰之靈產生了感應,今天傳回來的報告,他在通州的某個紅蓮成員身上,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息。”

他停頓下來,看著男人。石頭  男人卻只是嗯了一聲。

  陸萬年納悶了一下,只好繼續說:“看來紅蓮和所里的炎焰之靈有某種關聯,不如我們改變調查方向,從研究所內部的實驗數據查起,也許——”

  “不必。”男人平靜地打斷,“按原計劃進行就好。還有別的事嗎?”

  陸萬年搖頭,空蕩的房間里只有他一人無聲地苦笑。

  男人收回意念,臉色卻不太好看。

  如果此時陸萬年在場,一定會為此震驚,他當會長三十多年,還從沒見男人有過任何神情的變化,他甚至懷疑,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協會創始人喬森可能是只是一具會說話的雕塑。

  連海魚都能成怪,雕塑成精似乎也沒那么驚奇?

  男人臉色難看不是因為陸萬年的匯報,而是因為某個“人”,或者說是,曾經的某個人。

  “額么么么,這里的棗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吃!啊呸!”身后傳來咀嚼、抱怨以及棗核落地的聲音。

  他不用回頭,甚至不用去感知氣息,也知道來者是誰。

  在這片區域里,能悄無聲息地闖進他布下的領域的人不多,而這其中,敢堂而皇之在他眼皮底下吐棗核的有且只有一個。

  最令人頭疼的那一個。

  他轉身,看著一地的棗核,眼皮不自禁跳了跳:“給我撿起來!”他慍怒道。

  “啊呸!”回應他的是另一個落地蹦了兩蹦的棗核和一張欠揍的笑臉。

  “我就不撿,有本事你打我啊!”笑臉從鼓鼓的衣兜里掏出一顆棗子,一邊咀嚼一邊說。

  男人吸口氣,恢復一如既往平靜的表情,問:“你來干嘛?”

  “來看戲,聽說最近有好戲可看?我說喬森,別這么抵觸,咱倆雖然有過節,但也有美好的過去不是么?”笑臉一直保持的笑容,只是此時的笑容,是令人起雞皮疙瘩的那種。

  男人盯著笑臉看了許久,最終下了結論:“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心。”

  笑臉吃棗核的手微微一僵,大概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論斷。

  男人說:“你我之間的誓約還沒忘吧?”

  “哪一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哈哈,冷靜冷靜,開個玩笑!”笑臉頓了頓,正色說:“沒忘,我一向守信。”

  “是嗎?那你還派殼子來?”

  笑臉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我讓殼子來打探點消息,這不算違約吧,又沒把人帶走。”

  男人冷笑一聲:“那洗禮之夜的襲擊又怎么解釋?你敢說不是你安排的?”

  “這你還真冤枉我了!我事先毫不知情!”笑臉嘴里喊著冤枉,神色和語氣卻沒有半分被冤枉的委屈。

  “不是你安排的,便也是你手下安排的,有區別么?”

  “手下?你怕是對我們老靈魂有什么誤解,跟你這官僚主義嚴重的協會不同,老靈魂向來奉行人人平等互助互愛,他們要做什么,我可管不了!”

  男人追問一句:“既然如此,那便告訴我是誰做的,目的是什么?”

  “啊呸!”笑臉再次吐出一枚棗核,棗核滴溜溜滾到男人的腳邊。“這我不能告訴你,”他說,“但我保證,我已經把他開除了,你完全可以派幾個海神去圍剿他,老靈魂絕不插手。”

  “你不告訴我是誰,我怎么派人圍剿?”

  “他的領海在西方,往西邊走,總能遇見他。”

  方家明悄無聲息地佇立在陰影之中,月光滲進樹林,灑在潺潺的溪邊,灑在那兩道相互依偎的身影上。

  他聽不見兩人的綿綿耳語,只有偶爾的女生的輕笑,仿佛一記又一記悶雷,在他腦海中炸響。

  他怎么也想不到,這樣狗血的劇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分明寧書欣才是李源的菜,怎么會…

  他這才慢慢開始接受,他的發小,同學十二年的兄弟李源是真的變了,除了戾氣仍在,其他的,都隨那一場爆炸灰飛煙滅了。

  李源不再是那個李源,但兄弟終歸還是那個兄弟。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可以換,手足不能斷。他是很有點信這套說法的,但事到臨頭,他發現要放棄一件中意的衣服也沒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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