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人都知道,薛箏和高霽雯碰在一起,必然有一場熱鬧好看。
這種熱鬧每次都是薛箏主動挑事。
但這次不一樣,薛箏還沒開口挑釁,高霽雯就沉了臉:“厚顏無恥!”
薛箏挑了挑眉。
嘿!姓高的今天居然有性子了?
立即興致勃勃迎上:“高娘子怎么有空來呢?不是聽說最近忙著議婚?”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韋凝之一進京就被她睡了,嘖嘖,今天瞧高霽雯這臉色,好像被她綠了似的!
真好看!
高霽雯雙眸怒睜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原樣,挽著身旁的韋家四姑娘,淡淡道:“我又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自然是要來的,倒是薛郡君,昨日剛被太后訓斥過,我們都以為你今天沒臉出來了!”
薛箏撣了撣袖子,笑嘻嘻道:“高娘子怎么會這么想?太后教誨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怎么能引以為恥?”
邊上的韋四姑娘冷冷一笑,道:“還是我們低估了薛郡君,做下這樣的事還敢來韋家,這等厚顏,難怪可以不把太后的教誨放在眼里!”
杜容正聽得津津有味,一見對方有人幫腔,立即捋袖子要上。
薛箏忙拉住她。
她正想找人吵架呢!怎么能被杜容搶了去?
“阿韋說哪里話?我們這等身份的人,怎么能等同那些小門小戶的待嫁女子?高娘子當年不也和明鏡——”
“住口!”高霽雯勃然變色,“休要血口噴人!”
薛箏哈哈一笑,道:“雖然渤海公府現在不同往日,但好歹也是公府,高娘子也不要太妄自菲薄,沒事別悶在家里跟小家碧玉似地等嫁人,多出去走走,說不定也能像我一樣撿上幾個——”
“薛箏!”韋四大怒。
杜容頓時精神一振,甩開薛箏的手,凜然斥責:“大膽!竟敢對文成郡君無禮!”
薛箏:“…”
竟然還是被這妮子搶了去?
薛箏無奈地找個地方坐下,端起郡君的架子看熱鬧。
不過沒看多久,就被韋夫人派來的婢女平息了。
姑娘們三三兩兩散去后,婢女走到薛箏面前端正行了一禮,道:“我家夫人請薛郡君一見。”
薛箏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隨她離開。
見到韋凝之時,薛箏一點也不意外。
瞧韋四恨不得生吞了她的模樣,根本沒把她當賓客,甚至還有點當她是不速之客的意思。
估計韋家正記恨著她“欺辱”韋凝之的事,并不想請她。
思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是韋凝之給她下的帖子。
“這就是韋公子的回禮?”她似笑非笑看著韋凝之。
韋凝之今天還是穿的白衣,但換了一襲白底鑲紅的錦袍,倚坐石桌旁,儀態懶散。
暮色昏黃,染得他眉間眼底一片幽深。
他仿佛已經在這兒等了一會兒,手里拈著一枝從旁邊花叢中掐下的迎春。
薛箏開口后,他也沒有吭聲,只高深莫測地盯著她看,手指緩緩捏進花瓣中,花汁染指,靡艷香濃。
薛箏卻看得眼皮一跳。
這…不會是威脅她吧?
可是威脅她什么呢?
薛箏也懶得猜,皺眉問道:“你想怎么樣?”
韋凝之揉捏著手中花瓣,笑道:“一夜夫妻百日恩,阿箏怎得如此無情?”
薛箏頓時面色一冷。
一想起那天的事她就覺得窩火。
想她薛箏橫行京城十幾年,何曾被人這么戲耍過?
戲耍完還要拿來嘲笑她?
薛箏冷笑一聲,道:“百日恩、千日恩的太多了,哪有這許多情可付?何況——別說一夜,連一個時辰都沒,何來的恩?”
她話還沒說完,韋凝之就掐斷了手里的花枝隨手一扔,站直身子冷冷道:“我初來乍到,倒不知薛郡君這般風流多情!”
薛箏嫣然一笑:“韋公子在京城多待一陣,就知道我是怎么樣的人了!”
韋凝之看了她一會兒,冷笑道:“太子殿下知道齊國公想塞給他這樣一個太子妃嗎?”
薛箏一下子變了臉色。
果然被這廝聽見了!
在這兒等著她呢!
其實這事已經被她搞砸了,好好跟太子解釋,太子也不會怪她。
不行!她丟不起這個人!
薛箏的臉色變了又變,變到最后,突然將傲然之色一掃,低聲下氣道:“那日是我行事魯莽,有眼無珠,冒犯了韋公子,望公子寬恕我這一回。”眼巴巴看著他。
韋凝之沒料到這么隨便一句話就能讓她屈服,失語了好一會兒才道:“太子待你嚴苛?”
薛箏忙搖頭,正色道:“太子雖然看著冷清,卻是宅心仁厚、恩威并重…”把太子狠狠夸了一頓。
正要順勢游說韋凝之投入東宮的懷抱,卻冷不防被他打斷:“太子這么好,你為什么不想嫁入東宮?”
薛箏猶豫了一下,覺得說實話有點交淺言深,便含糊道:“人各有志。”
韋凝之嗤笑一聲,道:“莫不是舍不得你的百日恩千日恩吧?”
薛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欣然點頭:“韋公子真是慧眼如炬!”
話音剛落,便覺腰間一緊,隨即被一股大力拉扯前傾,狠狠往他身上撞去,直撞得她鼻子發酸,眼淚都沖出來了。
還沒緩過一口氣,又被鉗了腰肢一轉,提起放在石桌上。
他兇狠地朝她身上擠撞,語聲卻又輕又柔:“百日恩都沒有,拿什么寬恕你?”說著,扯著她的頭發向下,強迫她仰起臉。
薛箏被他晃得頭暈眼花,下意識扶住他肩膀,忽然覺得頭發被扯了,一時什么也顧不上了,抓住他的手,勃然大怒:“韋凝之,你敢壞我發髻試試!”
韋凝之頓時松手,怔怔看著她,眼神有點無措。
薛箏吸了吸鼻子,冷哼道:“你別誤會,我可沒哭!”都是剛才那一下撞得有點狠,導致她現在眼眶含淚,說話還帶著鼻音,不用照鏡子,薛箏都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副被人欺負得無力還手的小可憐樣。
真是見鬼了!
薛箏煩躁地摔開他的手。
卻在這時,突然瞥見他袖口掉出一截東西。
薛箏眼疾手快地抓住。
這時,韋凝之也反應過來握住了另一端。
朱紅綾帶在兩人手里繃成一直線,薛箏盯著看了一會兒,笑了起來。
韋凝之沉了臉將紅綾搶回,捏著她的下頜冷冷道:“你那些千日恩百日恩的,可也曾解衣帶相贈?”
薛箏抱住他的手臂直笑:“別的先不說,單說你這個‘也’字,我解衣帶是綁你,可不是送你哈哈哈…”
韋凝之手里的紅綾正是她那天用在腰間裝飾的衣帶,她讓人綁了韋凝之后,隨手解下腰帶系在繩子上,方便拉著他走。
后來的事情發展有點凌亂,她也沒注意到這根帶子的下落,沒想到被韋凝之帶走了。
原來韋凝之這么喜歡她!
韋凝之被她笑得有些羞惱,沉默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攬住她,低聲道:“紅繩相系,也是艷事…上回戛然而止,阿箏可還欠著我,不如現下…還了可好?”說著,便尋著欲吻。
薛箏往后仰了仰,屈起一條腿抵在他腹上,輕笑道:“聽說韋公子進京,是要同渤海公府的高娘子議婚?”
韋凝之勾了勾唇:“百日恩也同這些有關?”
薛箏眉梢一挑,抬腳踩在他胸口一蹬,趁他后退時跳下石桌,拍了拍身上的褶皺,冷笑道:“百日恩我也是要挑的,高霽雯沾手的,我嫌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