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伊眼見父親的臉色蒼白,趕緊出去給爸爸倒了一杯水。
她想去叫媽媽過來,李慕羽制止了她,說:“沒事,我就是突然有點胸口不舒服,坐一會兒就好了。”
李慕羽端著水杯,喝了幾口白開水,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女兒:“蘇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來著?”
“江晨星,爸,我聽說她只是一個小演員,好像也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我嫂子很看不起她呢!”
說完這句話,李思伊趕緊吐吐舌頭,怕父親責備她,她叫張明越嫂子叫慣了,一時改不過口。
誰知道李慕羽根本就沒有注意這些,他接著追問了一句:“你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嗎?”
“不知道,”李思伊搖搖頭,:“我沒有問過她。”
李慕羽強自鎮定,點點頭,端著水杯出去了,坐在客廳的大沙發上,他的心情無比激蕩,這可能嗎?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他臆想中的女兒呢!她竟然那么漂亮!
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鼻子,就是月荷當年的樣子,而她那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可不就是年輕時自己的翻版嗎?
會是自己的女兒嗎?想到這個可能性,他頓時熱血沸騰,渾身都燥熱起來。
有多少年,他的情緒都沒有這么劇烈地波動過了?當年的一個疏忽,讓他痛失了愛人和女兒,這些年來,他的心如古井,早已無波無浪,他把自己所有的熱情和激情,都投入到工作中去,他想用這種方式,換來自己內心的平靜。
他付出了很多,也施展了自己的抱負,可是他沒有想到,在他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樣一個姑娘,一個跟他想象中女兒的樣子完全一致的女孩子。
他是一個徹底的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什么靈魂,可是這一會兒,他竟然強烈地希望人是有魂魄的,這樣他就可以問一問月荷,是不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是不是終于諒解了他,所以才把這樣一個姑娘送到他的眼前?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走到衛生間的梳妝鏡前,仔細地審視著鏡子里的自己,歲月的流逝,已經讓他的眼睛因為老花而變小,令他的眼角越來越下垂,讓他的眼珠子逐漸地發黃渾濁;可是歲月,畢竟也饋贈了他另外一些東西:如今的他,已經足夠地成熟睿智,足夠地理性和強大。
他又仔細地看了看鏡子,越發覺得,晨星的額頭也跟自己很像,而她那圓圓的包子臉,可不是就是月荷微胖時候的樣子嗎?
雖然當時月荷的家人和鄰居放出來的消息都是月荷和孩子一尸兩命,可是他并沒有親眼見到月荷死去的樣子,會不會是月荷生下孩子后才去的?聯想起月荷家人對自己的反感,會不會是他們怕自己去搶那個孩子,才故意隱瞞了這個消息呢?
他得趕緊去查一查,這件事,讓誰去查呢?
他想到了胡玄寧,他知道自己跟月荷所有的事情,讓他去查再也合適不過了。
他心情激動,他急著想見胡玄寧,他想好好地喝一杯。
他馬上給胡玄寧打電話:“你在哪里?”
“剛回京,有事嗎?”
“我想喝點酒,咱們畫室見,你先叫一桌子下酒菜,我四十分鐘之后就到。”
胡玄寧看看時間,他還沒回家呢!師兄這是有什么高興事嗎?只有先打電話叫下酒菜了。
李慕羽跟沈佳瑩交代了一聲,就自己開車往畫室趕去,路過一家名酒專賣店,他特地戴上了墨鏡,親自去挑了兩瓶很烈的伏特加,他覺得,一般的酒已經不足于表達他激動的心情了。
到了畫室,胡玄寧還沒有到,他就先將畫案騰出來了一半,準備一會兒放酒菜,他在另一半的畫案上鋪了一張紙,開始畫一張晨星的大幅畫像。
他捕捉人物特征的能力極強,更何況晨星的模樣在他心里翻轉了無數次,所以他寥寥數筆,就形象地勾勒出了晨星的臉部線條,他越畫越覺得晨星的五官完美,越畫越覺得晨星就是自己跟月荷的女兒,不然的話,她的五官輪廓怎么跟他倆那么相像呢?
他將畫好的肖像畫用膠粘到了墻上,準備等胡玄寧過來后讓他驚訝一下!
可是他突然想起來,上次他畫完這副肖像的時候,胡玄寧說:“師兄,我相信,那個女孩子就是你最后這副畫上的樣子,一定是這樣的…”
直到這會兒他才意識到,胡玄寧當時的口氣那么肯定呢!
他又仔細回想了自己那晚跟胡玄寧見面的整個過程,發現自己疏忽了很多東西,最明顯的莫過于: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怎么突然又去查月荷的事情呢?是什么事情觸發了他,讓他覺得這當中大有問題呢!
他越想越覺得破綻很多,越想越覺得,胡玄寧肯定見過晨星,因為她的相貌想到了月荷,覺得很不可思議,這才跑到月荷老家去查個清楚的!
這么說來,晨星就是自己的女兒無疑了!可是她為什么會姓江?為什么師弟不肯告訴自己她的存在?不肯讓自己跟她相認,這里面有什么隱情嗎?
他想起那些人當時的設計,本來就是為了讓月荷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干的,月荷身受重傷,瀕死之際生下女兒,她是有多絕望,才堅決不肯讓自己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
她是懷著深切的怨恨去世的!一想到這一點,李慕羽就心如刀絞,就恨不得自己也去死!
他素來自負聰敏機變,可是在月荷的問題上,他一錯再錯,暴露目標在先,出事后又粗心大意在后,以至于讓自己的女兒孤苦伶仃這么多年,他真想抽死他自己!
難怪胡玄寧不肯告訴自己,他有臉去認下這個孩子嗎?他該怎么跟孩子解釋這一切?
門鈴響了,胡玄寧叫的菜送過來了,胡玄寧是他的知己,叫的全部都是西北菜,他將菜肴在桌子上擺好,找到那一道涼拌腰花,自己打開了一瓶伏特加,邊哭邊喝,邊喝邊哭,很快一個人就干掉了半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