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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 都督可是女子?

  元睿在地宮里被毒害前發現了吳正的陰謀,想必在中毒前的一刻,已經明白了是誰想除掉他。

  時隔半年,當他醒來,父子相見,姑侄相對,理該是何場景?

  暮青以為免不得要看一出怨懟悲戚的戲,結果看到的卻是一出求饒貪生的戲。

  元睿神智雖醒,卻極度虛弱,眼難睜,聲難發,華郡主傳人送了粥水來,親自坐在榻前喂了他幾口,又聽從巫瑾的吩咐在其口中擱了片老參含著,等了一會兒才見元睿動了動嘴皮子。

  華郡主俯身附耳,聽了半晌,回頭看向元敏和元廣。兩人都站在榻尾,皆無閃躲的神色,顯然事已至此,羞于相見也于事無補,朝堂之上,怨恨的眼神已看得太多,如今不過是看家里的,何懼?

  “他說了什么?”元敏淡聲問。

  “他在求太皇太后和相爺饒命。”華郡主起身回道。

  元敏微微抬了抬眉頭,聽見此話并無怔意,反倒司空見慣,微露厭棄之色。

  元廣看著榻上躺著的庶長子,目光冷淡,對華郡主道:“孽子私通青州,圖謀不軌,本該家法處置,若能將功折罪,或許饒他性命。你問他,他是如何私通的青州,可有同黨?”

  華郡主知道,元家三子,元睿因是庶長子,自幼不被元廣所喜。士族門第最重家風,庶長子有辱門風,當年元家不問朝堂之事,馬氏進府后多年無子,為相爺納了幾房妾室,他卻不允妾室于嫡妻前生子。元睿的生母是老夫人遠房表親府上的庶女,貴妾之身,膽大妄為,在避子湯里動了手腳,使計懷了身孕,并瞞過了頭三個月。事發后,相爺大怒,要將那貴妾打死,老夫人做主將她保了下來,老國公擔憂此事會被朝中拿住把柄,參相爺個罔顧人命之罪,惹得府中再起風波,那貴妾的性命便保了下來。她誕下庶長子后便被送出城去關進了莊子里,后來病死在了莊子上,而相爺因長子為庶出之事受了不少嘲諷非議,故而對元睿更加不喜,不喜到連今夜身在榻前,要問他話都得讓她代為傳話。

  華郡主道:“你爹的話,可聽見了?”

  元睿掀了掀眼皮子,嘴唇動了動。

  華郡主俯身去聽,冷淡的眸中忽生幽光,窗外的火光映著釵頭,起身時流如劍光,“相爺還是自己聽聽吧。”

  事及他的原配所出之子,還是讓他自己聽吧,免得日后心軟,疑她故傳瞎話,害他兒子。

  夫妻二十多年,元廣知道華郡主的性子,猜出她必是聽見了要緊的話,于是忍著不喜坐到榻旁俯身聽了。

  元睿說不了太多的話,他只道出兩個字——元謙!

  元廣早有準備,聽出這二字來卻依舊久未能動,榻前忽靜,仿佛風雨欲來。

  燭臺上半支蠟燭靜靜燃著,燭芯兒忽然一爆,啪的一聲!

  聲兒不大,聞之卻如驚雷,元廣忽起,起時竟覺怒意攻心,眼前微黑,身子一搖之時扯下半幅華帳,隨手便朝元謙扔了過去,“你還有何話說?!”

  半幅殘帳落在元謙腳下,元謙淡淡看了眼,“兒子不懂父親此話之意。”

  元廣怒極,拂袖而去,出了南院,入得祠堂,取出一條玄鐵鞭而回。

  南院里的丫鬟小廝們皆被關在柴房,外頭圍著重重護院,隔著閣樓有半個園子,卻聽見一聲鞭響,驚得蟲鳴聲頓歇。

  閣樓下,鐵甲侍衛執刀而立,清冷的月光灑在長刀上,正映著閣樓軒窗,一道血痕潑在新糊的窗紙上,腥氣透過窗縫兒傳來,問話聲也隱約傳出,隨夜風而遠。

  “…你乃原配所出,如若不是看著你的身份,青州總兵敢冒險與一介庶子往來甚密?”

  “你的武藝從何而來?”

  “這些年來你還做過何事,朝中還有何人與你一黨?”

  “說!”

  “孽子!孽子!”

  話聲、鞭聲、風聲,三聲作如怒海濤翻,不知翻了多久,待院內漸漸只聞風聲,閣樓里已是一片慘象。

  元謙倒伏在地已成血人,輪椅翻倒,血濺在窗上,地上處處是濺出的血。

  元廣看著后背血肉模糊的兒子,氣力耗盡般踉蹌了一步,玄鐵鞭從手中滑落,跌進血水里,濺臟了靴袍,無力地道:“傳我相令,即日起,內外城宵禁,五公子禁在閔華閣,無令不得出。”

  安鶴聞言躬身領命。

  “命龍武衛大將軍即刻出兵圍府,將晉王、御醫院提點及其門生、外城守尉、衛尉押入天牢,涉事朝臣的府邸沒有本相的相令也一律不得進出,違者殺無赦!”元廣看著元謙,怒意已熄,平靜的語氣里壓著殺機,“爹給過你親口承認的機會了,你既嘴硬,想必你外公一族、御醫院上下、晉王府滿門,自有人會說。”

  元謙還未暈過去,聞此相令依舊笑對,笑里卻生了悲涼。

  元敏淡聲道:“還有嶺南王、青州總兵、青蟒幫余孽的總舵分舵、青州山里蓄養的馬匹,這些朝中同黨、江湖反徒,相國要徹查肅清。哀家乏了,先回宮去,明日早朝之后再議吧。”

  嶺南王和青州總兵皆兵權在握,若處置不妥,怕是會有起兵謀反之害,此事一時半刻難有兩全的主意,自是要再議。

  “愛卿密奏有功,朝中自有封賞,今夜且先跪安吧。”元敏看了眼暮青,目光淡涼。

  密奏有功,知道的也多,封賞自然會有,卻不過是這一年的榮華富貴。

  暮青心如明鏡,聽見會有封賞也不謝恩。

  暮青的性情,元敏不是第一日知道,她并不拘泥于這些虛禮,只倦倦地道:“練兵之事不可延誤,明日愛卿就回營去吧,朝中會派人將那些死士押解回城,水師里昨夜捐軀的將士,朝中也自會有所撫慰。”

  元敏已聽過回稟,江北水師不肯放那些江湖死士,說是要留著為昨夜死去的將士報仇,其實不過想扣著那些人跟朝廷做個交換,為那些死去的將士討要追封撫慰罷了。

  暮青聞言抱了抱軍拳,這才開口謝恩,“那微臣就謝過朝廷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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