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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帝王見民

  “知縣大人臉真大。”暮青負手冷笑,奉縣知縣卻一時沒聽懂。

  “寫。”暮青囑咐崔遠一句,崔遠正愣著,下意識哦了一聲,低頭就寫,暮青這才抬頭道,“不要代表朝廷,朝廷不想被你代表。此不為反,謂之伐。不伐朝廷伐貪官,何以伐不得?”

  “說得好!”崔遠忍不住贊了聲,到底還是少年心性,此前為母請命一腔血氣,此刻因有人站在自己一邊便頓生希望,只為暮青一句話便對她的疑惑淡了些,問,“將軍也讀過圣賢書?”

  “寫你的。”暮青道。

  奉縣知縣的臉似隔空被人掌摑,從臉紅到了脖子。撫恤銀兩一事已捅破了天,加上李本被殺,他不僅仕途不保,連性命都可能不保,當下也顧不得再與暮青客氣,凜然道:“將軍若對下官不滿,可上奏彈劾,何以煽動民怨,難道是圖謀不軌?”

  “民怨不是我想煽,想煽就能煽。官不欺民,何來民怨?”

  “將軍怎能聽信這些刁民一面之詞?圣駕就在縣衙,將軍煽動民怨,莫非想要激起民變,引亂民沖撞縣衙,危及圣上安危?”奉縣知縣自知辯才差得遠,也不與暮青辯,只咬死了把罪往她身上安,義正言辭質問。

  暮青頭也沒抬,只看崔遠寫的罪狀書,抽空回嘴道:“代表完了朝廷代表圣上,說你臉大,還真打腫充上了。這會兒倒成了擔憂圣安的良臣了,嘴臉!”

  奉縣知縣一口血悶在喉口,吐不出咽不下,兩眼血紅,想要殺人。

  這時,御林衛已經退到了衙門口的門檻邊上,放眼一望,衙門外的長街上,不知何時擁滿了奉縣的百姓,人群密密麻麻,一眼難望盡頭。縣衙里一名御林衛的小隊長聽著事有不對,飛身蹬墻上了屋檐,立在縣衙屋頂遠望,見大雪如幕,百姓堵滿了縣衙周圍數條街!

  楊氏之案在審的時候就傳了出去,這時怕有大半城的百姓出了家門。

  一個李本案,牽出撫恤銀兩案,捅破了奉城縣的天!

  那小隊長躍下時,衙門口的御林衛已攔不住百姓,為首的幾個御林衛眼看就要被推倒,暮青回頭望向大堂里。

  這廝真看得下去,還不出來!

  心里剛念叨完,便見大堂重重人影里,一襲火紅衣袂掠過,登高坐堂,遠遠望來。

  有宮人尖著嗓子報道:“圣上到——”

  風雪不休,人聲忽靜。

  聽堂上一人不緊不慢道:“朝榮,你的人撤了吧,朕既來了奉縣縣衙,便見見奉縣百姓。”

  民怨已起,帝王要見百姓。

  奉縣知縣回身,高喊萬歲,跪倒便諫:“啟奏圣上,沖撞縣衙,罪同謀反,刁民該殺!”

  劉淮率官匆匆而出,急跪齊諫:“啟奏圣上,奉縣民變,吾皇安危為重,當命李將軍緊閉縣衙,再命人開城門,迎城外五萬西北大軍入城,平亂救駕!”

  諫聲鏗鏘,刺了衙門口百姓的心,怒火將熄又燃。

  “蠢!”暴動一觸即發時,一字如刀,出自兩人,一聲當頭擲下,一聲自堂外而來。

  諫官們紛紛抬頭,不可置信,“陛下?”

  劉淮回首,眼一瞇,眼中似迸出毒霧——又是她!

  暮青衣袖捎著風雪大步入堂來,邊走邊道:“連五曰不道都記錯的人,倒記得沖撞縣衙罪同謀反。”

  奉縣知縣面皮一緊——這罵的是他!

  “西北軍乃保家衛國之軍,刀不殺胡虜殺百姓,你們可問過西北軍將士們同不同意?”

  劉淮等人亦面有難堪之色——這罵的是他們!

  “陛下,臣有一諫,專治愛翻嘴皮子使喚人的病。”說話間,暮青已到堂前,單膝跪道,“誰提議,誰施行!要殺刁民的自去殺,要去開城門的自去開!能成事的才是能臣,使喚人成事的謂之奸臣,既使喚不動人自己又成不了事的謂之蠢臣。能臣蠢臣,拉出去溜溜就知。”

  “這、這…”諫官們臉色一個比一個青。

  人非騾子馬,豈能拉來溜!

  元修搖了搖頭,看向縣衙門口,御前侍衛長李朝榮尚未命御林衛撤防,百姓們卻安靜了下來。一縣知縣蠢,朝官也跟著蠢,劉淮想以迎大軍入城之言震懾百姓,卻不知百姓已擠滿了縣衙周圍數條長街,傳令開城門的人根本就出不去這縣衙!即便他或是李朝榮能飛檐走壁馳去城門,在報信的到城門之前,暴民就會沖破縣衙,以縣衙里這些御林衛和衙役來說根本就擋不住!百姓會奪刀奪槍,殺兵殺官!

  陛下宣見百姓,本已能止暴亂,劉淮幾個犯蠢,一語又惹怒了百姓,方才若非暮青出聲及時,這會兒暴亂已發了!

  “荒謬!自古文臣武將,文臣治國,武將安國,若文臣能行武將之事,要武將何用?”劉淮此時還在高談闊論。

  暮青無話,拉起劉淮便往外走!

  劉淮不妨之下被她拖倒,起身后跌跌撞撞被拉到門口,怒喊道:“圣上在此,將軍如此無狀,簡直是蔑視天威,有辱斯文!”

  “有沒有梯子?”暮青不理劉淮,到了門口往縣衙屋頂瞥了一眼。

  “何需梯子?”元修會意,一邊一個提了暮青和劉淮,縱身便躍上了縣衙屋頂!

  屋頂寒風刮人,劉淮腳下不穩,噗通跌坐在屋瓦上,一張口雪便往喉嚨里灌,卻仍喊道:“圣上在下方,這、這是踩在圣上頭頂!此乃大逆,當…”

  “睜大你的眼,看看!”暮青打斷劉淮,一指縣衙四面的長街。

  劉淮聞聲下望,張著嘴,任風雪猛灌入喉。

  長街四面,人涌如潮,大雪如幕,數不清的百姓,看不見人臉,只見人頭如鴉。

  圣駕進入縣衙前守衛在街上的御林衛已被擠得沒了影兒,昨日傍晚進城時見到的蕭條無人的小縣,當百姓走出家門,聲勢足以驚天下!

  劉淮睜著眼,如被凍在屋頂。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劉大人沒見過這等景象吧?看過此景,你還敢說出城調兵之言嗎?你出去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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