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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你心我心(2)

  韓其初是書生,書生不似武將粗人,總講究些衣冠斯文,昨夜帳中簡陋,連個簾子也沒有,當眾更衣實屬無奈,今日便不肯再打赤膊了。

  但他也沒有像暮青這般,衣衫裹得緊緊的,連絲山風也不肯透進去。

  章同瞥了暮青一眼,冷笑:“娘們唧唧!”

  暮青頭也沒抬,聲比山風清涼,“話多的才娘們。”

  章同會過意來,擰眉跳起來,“你說誰!小爺揍死你!”

  “章兄!”韓其初捏捏眉心,頭疼地起身勸阻,石大海和劉黑子也起身去擋章同。

  亂糟糟一團之時,校場上走來一老兵,遠遠地便喝罵道:“誰他娘的敢在校場上干架!誰他娘的讓你們把軍服脫了?都給老子穿起來!”

  來人姓熊,生的就跟熊似的,頗為壯實,乃暮青這伍以及臨帳十來個伍的陌長,四十來歲,土生土長的西北漢子。

  樹下,眾人紛紛起身,一臉不解。

  “陌長,咋不讓打赤膊?這江南六月天兒,曬死個人。”石大海憨憨問。

  “曬?這江南地,風一點勁兒都沒,下場雨都軟綿綿的,大中午的出個日頭,你們還嫌曬?到了西北,你們就知道啥叫曬!大漠行軍,誰要是還敢打赤膊,個把時辰就能脫下層皮來!曬一晌午,人都能曬成干兒!”

  老熊說話嗡嗡的,眾人聽了面面相覷。大興戶籍制度嚴厲,西北漢子受不了江南氣候,江南新軍也未見過西北大漠。大漠橫戈,烈日殺人,那是說書先生嘴里的話,究竟啥樣兒,沒人去過。

  “可…這兒又不是西北。”

  “不是西北也不讓打赤膊!西北軍沒有怕曬的!”老熊一掃眾人,目光鐵石似的,“大將軍有令!將士當形容整肅!你們雖是新軍,但也是我西北軍的新軍!有一日你們也會成為大漠上的狼,成為西北軍的一支精軍!精軍就要有精軍的樣子,別他娘的跟匪似的!”

  眾人頓時靜了,為那大漠上的狼,為那西北軍的精軍,心中生了豪情,當下再無人抱怨,眾人麻利地穿了軍服。

  章同眼神頗深地看了老熊一眼,他家中是武將出身,自幼熟讀兵書,自知帶兵之道。此人不過西北軍一介陌長,手下百人,便如此懂得激勵士氣,調教新兵,可見西北軍主帥之能!

  老熊也一眼掃過來,鐵石般的目光比剛才還沉,“剛才是你們幾個要干架?他娘的,本事都用在自己人身上了,嫌老子操練不夠狠直說,老子成全你們!你們伍,長足一百圈,舉石一百下,練完了再滾去吃飯!”

  韓其初頓時露出苦笑,他是文人,伍里就屬他體力最差了,這個一百圈,那個一百下,等練完了哪還有飯吃?軍營里吃飯跟搶食似的,到時怕是連稀粥都不剩了。

  石大海和劉黑子都撓了撓頭,章同看了韓其初一眼,眸中有些歉意。

  暮青什么話也沒說,悶頭便跑上了校場。

  如韓其初所料,待五人操練完了,午飯時間早就過了,開飯那邊連稀粥和菜湯底子都沒剩了。中午餓了肚子,下午繼續操練,到了傍晚,五人都眼冒金花了。

  晚飯時分,石大海和劉黑子卯足了氣力往開飯的地方奔,韓其初和章同也結伴去了,暮青走在最后,故意慢了腳步,漸漸便被后頭來的人隔開,看不見那四人了。她這才低著頭,悄悄退出了人群,摸回了營帳。

  回到營帳,她拿了套干爽的軍服,端著銅盆便偷偷入了昨夜那林子。正是開飯的時辰,各營帳里都沒人,暮青很容易便入了林子。直到進了林深處,她才抬起頭來,深呼吸。

  這一日,有些險。操練強度頗重,出汗也厲害,她臉上的易容有些撐不住。

  她這膚色是拿藥草染的,雖不至于出汗便化,但若每日都出汗這般厲害,怕是撐不住幾日。還有這眉,出汗尚能撐住,若哪日雨天操練,非現了原形不可。

  暮青皺著眉頭,她的易容術是跟古水縣一位老匠人學的。爹是仵作,驗尸時常能遇上些用江湖手段企圖脫罪的,因此識得些江湖賣藝般的手段,也認識些以此道謀生的藝人。她習得的這些淺藝去賭坊那些地方倒不怕被識破,但軍中操練強度太高,她擔心維持不了幾日。

  軍中有藥草之處只有軍醫帳中,西北軍有隨軍的軍醫,如今去軍醫帳中的多是些得了痢疾暑熱之類的新兵。這類病不是想得就能得,倒是操練時擦碰傷可有,如此倒可去醫帳中尋些草藥。如此行事雖然有險,但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法子。

  暮青心中打定主意,便端著盆子衣衫出了溪邊。她女子之身,從軍多有不便,沐浴更衣必須尋些不惹人注意的時候。她想過深夜出來,但章同對她頗有成見,且他習武,耳聰目明,夜里要瞞過他出帳子不容易,唯有用飯的時辰合適。趁著眾人都去吃飯,營帳中無人,她來林子也不易被人發現。

  只是如此,她每日都要少吃一餐。

  軍中操練重,時日久了身子必定扛不住,但眼下也無他法。她若想沐浴更衣和用餐都有保障,除非有自己的軍帳。以大興軍制,都尉才可有單獨的軍帳,都尉乃營的長官,下轄五屯,率兩千五百人。

  暮青端著銅盆走去溪邊,望對岸山林,夕陽將溪水染成金紅,映得少年眸光也亮。

  立功升將,身居高位,這是能隱藏和保護自己的最好方法。

  將目光從遠處收回,暮青蹲下身子照著溪水檢查了下臉上的易容,發現除了操練勞累讓臉頰有些紅外,目前并無不妥。她這才松了口氣,走去昨夜換衣的那大石后,打算擦擦身子,換身干爽衣衫,然后趕在晚飯時辰結束前回營帳。

  蹲下身放盆子時,暮青忽然一愣——那石下縫隙里,有樣東西!

  這大石立在溪邊,雨季時溪水漲落,石頭底下圓滑濕凹,那東西就塞在凹處,是個油紙包。

  暮青愣了會兒,她觀察力向來敏銳,昨夜天雖黑,但有月色照溪澗,這石下若有異物她不可能發現不了。那便是說,這油紙包是今日塞在此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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