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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我的夫君是步惜歡

  刀從城樓上落下,鏗的一聲,削白了青磚一角。

  一把刀將華郡主的喉嚨壓出了血痕,暮青不上城樓,她便要血灑城墻。

  城樓下一片死寂,五千西北兒郎望向元修,元修的眉峰壓得極低,似黑云壓城,風雨欲來。

  元謙笑著立在城樓上,等著看。

  看元修的抉擇,看暮青的抉擇。

  看元修拾刀時,暮青的臉色,或看元修不肯拾刀時,華郡主的悲戚。

  亦或暮青自愿上城樓后,圣上來到之后江山與美人之擇,又或看暮青不肯上城樓時,元修面對至愛的見死不救會是何等的苦悲。

  這是一個不論誰如何抉擇都有戲可看的游戲。

  華郡主早有赴死之意,已不懼死,她不在意自己的兒子如何抉擇,只冷冷地看著暮青,看她敢不敢上這城樓。

  若她敢,倒也罷了,若不敢,正好叫修兒看清,她值不值得他托付真心。

  暮青抬了抬眉,在元修做出抉擇之前看向了元謙,淡淡地開了口:“一年不見,你蠢得我都認不出了。”

  一句話打破了城樓下的死寂,此話卻著實叫人意外。

  元謙臨高負手,溫雅的笑容僵了僵。

  元修看向暮青,見少女坐在戰馬上,目光清冷如常,不亂不怒,卻能令人感覺到并非虛張聲勢的不屑。

  “母親與妻子哪個重要,我不介意你問這么無聊的問題,但你至少要先弄清楚此問成不成立。”暮青仰頭望向城樓,春陽照著她的眉眼,清寒如雪,“我的夫君是步惜歡,我們寫過婚書蓋過國璽,已拜堂成親一年有余。生身之母與他人之妻哪個要緊,這種愚蠢的問題虧你問得出來!”

  少女嗓音清亮,吐字如打巴掌,一字一個響兒!

  華郡主目露震驚,步惜歡乃當今圣上的名諱,婚書國璽之禮即是嫡妻,圣上已立她為后?

  元修怔怔地望著暮青,夫君、婚書、拜堂成親、他人之妻,心口不知被哪個字眼戳得疼痛,喉口隱約涌起腥甜之氣,心脈卻因藥力而暖,生生將那腥甜之氣給扯了回去。

  一年有余,即是在他回西北前…

  此事眾人皆是頭一回聽說,但今日水師觀兵大典,圣上在軍前立后,卻是人人親眼所見的。

  元謙看見五千西北精騎的神情便知立后之事不假,臉上的笑容不由淡了些。

  暮青繼續道:“你想讓我上城樓,必是想以我為質,換得盛京城的戍衛兵權。這兵權,步惜歡得之不易,交給了你,他便有險!他人之母和我的夫君哪個要緊,問出這種問題,還想看戲,蠢不可及!”

  言外之意,她可以為了步惜歡的江山而對元修的母親見死不救。

  此話涼薄,元鈺不可思議地看著暮青,目露失望。

  元修也看向暮青,暮青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卻一直沒有看他。

  其一,她說的都是實情,不覺得自己何錯之有。

  其二,她已經在救華郡主和元鈺的性命。

  元謙將兩人劫持在手,元修好端端的竟然受了內傷,顯然在她來此之前就受過元謙的脅迫,而且不止一次。元修重情,母親和妹妹的性命在人手上,那人還是他自幼敬重的兄長,他的態度必定是一退再退。

  正因為他一退再退,元謙才步步緊逼,乃至到了謀換人質的地步。

  元謙一年前在盛京城里犯下的大案用的皆是操控他人的手段,他慣于利用別人的弱點。他自幼困于相府,以裝病求生,壓抑著一腔抱負,看著兄弟在西北建功立業,看著其他士族子弟出仕為官,他卻只能將一身才華寄托于書畫石刻之中,不知何日是盡頭。

  人生百年,垂髻、志學、弱冠,他最好的年華都在隱忍中度過,既不能像別人那般一展抱負才華,也不知大業能否得成。他怕青春逝在相府,怕死得無聲無息,怕大業不成,世間永無人知道相府里還有一個嫡子,無人知道他的一身才華滿腔抱負。

  他憂思,苦郁,長年累月,終至心理不平衡。

  他壓抑著真性情,以溫雅謙和的假面待人,將他人的弱點記于心中,暗中利用,閑來看戲,看著那些身居高位春風得意之人被他玩弄于股掌間,看著那些人的人生輕易的就在他手中改天換地,他滿足,享受,暗中嘲弄他人的愚蠢,享受操縱他人命運的愉悅感,這樣他就覺得自己雖然困在相府里,但是依舊有所作為,才華并未埋沒,年華并未虛度。

  別人的命運在他手中,乃至天下在他手中,世間無人能及他。ωw.Ε.℃ΟΜ

  這便是元謙的心理畫像,極度自負的根源是極度自卑,性情的形成源于憂苦。

  她曾經在青州山里為呼延昊畫過心理畫像,但元謙的心理畫像此刻卻不能當眾對元修明說,因為元謙極度自卑,內心極度恐懼,這些年來,他靠著睿智和深沉的城府享受著操縱他人的愉悅感,一步一步地武裝自己,一步一步地變得自信從容。這是他為自己建造的壁壘,一旦當眾戳穿打破,讓他直面真實的自己,他會因為接受不了而情緒癲狂。一旦他喪失理智,他就不會再顧及江山大業和人質的性命,他會讓這些人都為他陪葬!

  與綁架犯談判的要點因人而異,但底線都一樣,那就是絕不能刺激罪犯,以免其傷害人質。

  而以元謙的性情來說,談判時絕不可受其脅迫,否則會步步陷入他的謀算之中,脫身不得。與他談判,必須堅持立場,不被情感所控,最好不按常理出牌,這才能打亂他的計劃。但打亂他的計劃,不等同于刺激他,要讓他覺得事情還在他的掌控之中,只不過是與他意料之中的有些出入,多了些挑戰性罷了。

  這其中的分寸把握,說是說不清的,暮青只能期望元修相信她,配合她。

  元謙臨高望著暮青,目光幽沉,半晌之后笑了笑,果然還是那般從容不迫,“原來是皇后殿下,失敬。”

  他口中說著失敬,臉上卻并無敬意,“皇后殿下既然到了城下,草民理當恭迎,可惜草民有所不便,只好請殿下上城樓來了。”

  元謙看了身邊一眼,那把抵住華郡主的刀忽然一壓,血珠順著刀鋒滴落,殷紅刺目。

  “元謙!”

  “拾起刀來,押她上來,不然這城樓上今日便先潑上郡主的血。”元謙望著元修,眼底沒有笑意,反倒看向暮青時笑了笑,“殿下是誰之妻并不要緊,只要有人更心疼娘。不過,六弟向來忠直,我倒是對他拿刀脅迫皇后殿下的場面更感興趣,這可等同于謀逆。”

  華郡主一聲不吭,她先前為了阻止元修上城樓來寧愿自盡,此刻卻沒有出聲,只是看著元修。

  暮青也看向元修,同樣沒有出聲。

  這一刻,城樓下再次陷入死寂,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初時。

  元修眉峰似刀,望著華郡主脖下刀鋒上滑出的血珠,握著馬韁的手背上現出青筋。

  元謙望了眼長街盡頭,暮青先行,神駒腳力快,但她到了有一會兒了,想必帝駕和百官也快到了。他淡淡地看了眼元修,沒耐心等他拖延時間,于是抬了抬手,旁邊的人將刀狠狠壓下,刀鋒入肉,華郡主脖子上的血珠頓時如線般淌落。

  “慢!”元修伸手喝止,手伸出時,周身忽生狂風,城墻下躺著的刀被狂風拔起,凌空入了元修手中。

  孟三在馬旁被狂風一掃,連退向后,元修身旁只剩下暮青。

  刀光如水,掠過城墻,刀鋒直指暮青!

  暮青目露驚意,面色一寒,喝道:“卿卿!”

  神駒長嘶一聲,轉身便逃!

  元修欲縱身去追,蹙眉一捂心口,似乎內傷受得太重,已難以施展輕功,于是策馬緊追而去。

  只見長街上兩匹神駒相逐,馬蹄聲去得極快,孟三還沒來得及下令跟隨,馬蹄聲就聽不清了。

  元謙在城樓上,見暮青策馬轉進了一條巷子,隨后便再也看不清了,他皺起眉來,面色沉了下來。

  華郡主卻松了口氣,修兒總算邁出那一步了…

  她剛才沒有阻止他上城樓就是在等,等他動手。元謙說得對,挾持皇后罪同謀逆,修兒太難邁出那一步,今日這時機剛好可以逼一逼他,只要他肯邁出一步,過了他心里的那道坎兒,日后就容易了。

  華郡主閉了閉眼,今日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這時,忽聽長街盡頭有車馬聲緩緩駛來。

  圣駕和百官到了!

  外城。

  馬蹄聲在一座觀音廟前停了下來。

  元修下了馬來,將刀丟在一旁,看向暮青。

  暮青把馬牽進了廟里,聽見擲刀之聲回身道:“把刀帶進來,馬也牽進來,莫留痕跡。”

  雖然已離開西北有些日子了,但她很高興和元修之間還有默契。

  元謙挾持著華郡主和元鈺,城門關著,她進不去,元修也不敢強上城樓,與其在城門外僵持,不如另尋他法。這里的密道直通內城,步惜歡應該已經進了內城了。

  她雖走在圣駕和百官前頭,但今日步惜歡的布置她都知道。回城之時,圣駕和百官會繞道走驛館那條街,讓遼帝一行先回驛館,隨后才會去往內城方向。而輦車里有暗層,替子一早就藏在其中,步惜歡會趁這機會在輦車里換上御林軍的衣裳,由御林軍掩護著換來車外,隨后找機會從觀音廟的密道進入內城。

  李朝榮今日會趁城中大亂時率神甲軍奪宮并控制百官府邸,隨后會命龍武衛圍住華府拿下元謙一黨,但元謙已占據了內城的城樓,想必龍武衛這時已不敢輕舉妄動,步惜歡進了內城后會依城中局勢行事。

  算算時辰,圣駕和百官就快到了,元謙挾持著人質,他愿玩那逼迫人的把戲,不如逼元廣去,她才不伺候!

  她不如潛入內城,伺機而動。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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