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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二帝爭一后

  那一揭,暮青在高臺之上,半低著頭。

  將士們在高臺之下,仰著頭。

  春陽當空,當一張貌不驚人的少年容顏在眼前化作一張面具,面具下的容顏便成了這一日難以磨滅的記憶。當將士們老去,再回首當年,逗弄著小孫子說起年輕時的事兒,依舊清晰地記得這一天,這一刻,那張驚艷了時光的容顏。

  這一天,這一刻,崖壁青青,湖天水綠,兩岸新芽點點,風日和暖。少女將袍加身,雪冠,銀甲,束發輕揚,湖風送著青絲,縷縷向高陽。那是世間難見的風姿,不是煙雨小樓鎖深閨的脂粉嬌,而是青天高崖遮不住的青竹色,風姿清卓。那亦是世間難見的嬌顏,無意比春芳,卻勝春芳嬌,國色無可斗,只因易摧折。

  世間獨一。

  將士們仰著頭,綠水逶迤,新草鋪岸,將人帶回那年夏天,呼查草原。

  五天五夜,等一場大雨,智破機關陣。

  一日一夜,孤守上俞村,護一村百姓。

  草原狄部,喬裝入敵營,殺胡虜無數。

  大漠地宮,解重重機關,救主帥脫險。

  披甲還朝,破迷案無數,練水師精軍。

  這是他們的都督,年少才高,睿智英勇,帶兵嚴苛,愛兵如子。全軍將士感激他,敬重他,心服他,卻忽然發現他是她。相處兩年,竟不知夜襲火燒大營、沙場罰將點兵、夜夜于點將臺上教授武藝、月月拿俸銀貼補將士們的爹娘妻兒的人,竟是女兒身!

  若世間有一人,一見足以驚艷時光,那人就在高臺之上。

  若世間有一人,相處便可銘記一生,那人就在萬軍面前。

  今日之后,只怕大興再無女子敢披甲殺敵從軍入朝,亦再無女子能將一身戰袍穿出如此風姿。

  韓其初想起在青州山里,暮青和章同各領數十人演練。那夜,只因一碗飯,他看出了一個少年的將才,從此追隨輔佐,曾斷言日后他必為一軍大帥。如今斷言成真,卻沒想到他托付一生抱負甘愿追隨之人竟是女兒身!

  章同想起在呼查草原上,她因淋雨染了風寒,無意間被他撞破女兒身份的那夜。他應是軍中最早知道她的身份的人,卻一直不知她的閨名,未見她的容顏,今日終于得知相見,她身邊已有大興最尊貴的男子相伴。

  劉黑子想起在石關城的那個傍晚,他與少年同日從軍,同伍同帳,一路到了邊關,他升任軍侯,而他殘了腿成了伙頭兵。那個傍晚他永生難忘,少年穿著身軍侯的袍子到了伙頭營,點了他為親衛,從此他一瘸一拐地跟隨著他,從一個漁村少年到一軍都尉,卻直到今日才知都督是女子!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別人也就算了,他身為都督的親衛,竟未能發覺此事,實屬失職!

  震驚、苦澀、懊惱,三人的心情各不相同,當初與暮青同伍的人里,唯獨缺了石大海。

  這天,很多人想起了從前,有著調的,有不著調的。

  侯天一張精瘦黝黑的臉燒似紅銅,萬軍之中亦有數百人從臉紅到了脖子——當初沙場受罰,他們可都是脫過褲子的!夏天登船游水,晌午歇息時,他們沒少脫光了在甲板上曬鳥!

  烏雅阿吉幾番忍耐才克制住了自己跳起來的沖動——女人女人女人女人!他竟然投奔到了一個女人所率的軍營里,這輩子的英名算是毀了!

  孟三雖非江北水師之兵,眼卻瞪得不比水師的小——都都都、都督竟是女子?!她她她…那夜看過大將軍的大腿!

  這天,也有仿佛明白了什么的。

  老熊望著高臺之上那風姿嬌顏目瞪口呆,想起暮青剛從軍時,新軍不懂規矩,操練后常脫衣納涼,她那時還是新兵,在一群衣衫不整的漢子里捂得嚴嚴實實的,那時他心里的古怪之感,今日明白是為何了。

  莫海和盧景山卻在震驚之后忽然了然,明白大將軍為何待都督格外親厚了。

  這天,太多人思緒萬千,元修卻自呼延昊揭穿暮青的身份起便一言不發,此刻亦未看她的背影。他垂首安坐,暖陽當空,男子的眉宇卻密布陰云,似有狼煙起,風雨會。

  元相國也未發一言,哪怕聽見立后。江北外三軍、內二軍已接相令嚴陣以待,成敗皆在今日一舉,皇帝只有這一天的帝位可坐了,大興江山將要易主,何人會在意后位?

  但,還真有人在意。

  呼延昊冷嘲一笑,道:“大興皇帝帝位不保,立后之言真乃笑話!”

  步惜歡聞言低頭看向暮青,目光溫柔,仿佛新婚燕爾,夫君問妻,“你可覺得是笑話?”

  暮青抬頭望他,問:“天下笑你二十載,你如何待之?”

  “古人云,風濤險我,我險風濤,風波遠我,我遠風波。而今天下笑我,我欲靜待,待來日,再回首,笑我之人笑當初。”步惜歡沉吟了片刻,笑言。

  暮青揚眉頷首,“隱士遠離利祿功名,自可懶散貪歡,天下之君在風濤之巔,此日不可度,此等胸懷卻不可失。天下笑罵,自任他笑,笑人之人終笑己。”

  步惜歡靜聞,一言聽罷,負手長笑。

  湖天風起,兩人相視,一番閑談之語,帝后之胸懷,直至如今千載后,無人可與之爭鋒。

  呼延昊瞇著眼看那半張容顏,只是半張,比之他在關外漫漫長夜里所想象的更驚艷。那是草原的天,萬里青闊,不摻纖云,卻比草原女子纖柔,肌骨似玉,湖風拂來,隱送暖香。

  他不喜歡大興女子,太過嫻靜溫柔,在草原上,唯有母狼能保護幼崽不被狼群咬死,大興女子像羊羔,只能成為狼群嘴里的肉,不如草原女子強悍勇敢。

  唯有她是他一直想帶回草原的女人,原以為她的長相會很兇悍,像草原女子,沒想到長得…雪般白嫩,暖香暖香的,像羊羔肉。

  他從不信天鷹大神,也不信桑卓女神,神明在他眼里都是可笑的東西,但他依舊清晰地記得幼時阿媽講的故事。他見過草原女子,也見過大興女子,唯有她,半張容顏便讓他想起阿媽故事里的桑卓,干凈美麗,像草原的藍天,草原的白雪。

  她該是他的,卻看著另一個男子,在他面前成了別人的皇后。

  “孤王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過來,你就是大遼的閼氏,地位最尊貴的女人,你的兒子會成為大遼未來的可汗。”呼延昊負手望著暮青,猶如盯著獵物。

  暮青把頭一轉,半張臉變成了只后腦勺。

  呼延昊瞇了瞇眼,湖風拂來,胡袍獵獵,眸光青暗,似一場暴風驟雨將至。

  這時,一道驚聲如雷,打破了暗涌的氣氛。

  “遼帝難道忘了,和親之選已定?”安平侯從震驚中回神,朝廷出了女子為官的丑事,陛下未經太皇太后和相爺之許軍前立后,這兩事隨意一件足可成為天下驚聞,但對侯府來說,都不如和親重要!

  聽遼帝之言,是想與陛下爭后,親定和親之選!

  這豈不是要悔婚?

  百官卻依舊懵著,女子為官,軍前立后,這兩事令人震驚已極,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即刻便在萬軍面前上演了一出二帝爭一后的大戲,這一天所經歷的事,只怕一輩子也難以回過神來。

  “遼帝莫忘了兩國國書已換,此乃關乎兩國邊關之大事,豈可兒戲?”這時,元廣才出了聲。

  呼延昊冷笑道:“那當初孤王與大興約定由英睿都督送嫁,相國也莫忘了。”

  元廣聞言面色一斂,“遼帝也已看見了,你面前之人乃是女子,以我大興朝律,女子不能為官,因此世上已無英睿都督,當初的約定也就不必作數了。”

  此女不可出關,這等禍水,早些殺了的好。

  皇帝既然立她為后,那就給皇帝陪陵吧。

  “那和親之選也不作數了。”呼延昊公然悔婚!

  群臣色變,安平侯大急,元廣面沉如水。

  “還請遼帝三思。”

  “孤王沒有三思,只有三問。”

  “三問?”元廣皺眉。

  呼延昊直截了當地問:“那和親之女可有救死回春之能?”

  元廣眉頭深皺,道:“醫卜非上九流之道,士族子弟無需習之。遼帝若需,和親的陪嫁之中自不會少了我大興的醫官、醫典圣籍,藥材藥方。”

  呼延昊冷笑一聲,似乎不滿意,又問:“那和親之女可有計破機關之智?”

  “我大興女子習的是德言容功,機關術士本朝已難尋得。”

  “那和親之女可有戰匪殺敵之勇?”

  “難道遼國還缺勇士?”元廣克制著怒意。

呼延昊聞言,仰頭大笑,“我大遼不缺勇士,難道缺醫官?至于機關術士,孤王看相國是老了,忘了狄部族人原本就擅機關消息之術,那可是暹蘭大帝傳下來的。”仟韆仦哾  “那遼帝到底想要什么陪嫁?”元廣不認為呼延昊非暮青不可,無非就是像五胡和大興議和時那般,想多要些好處罷了。

  “孤王不要陪嫁,只要女人,而且是有用的女人。我大遼的女子,入帳可生兒女,出帳敢殺群狼!一個無勇無謀,連孤王的子民受傷生病都醫治不了的女人,也敢稱桑卓,敢坐我大遼女子最尊貴的閼氏之位?這等廢物,大興選其和親,豈非欺我大遼?”呼延昊冷笑一聲,指向暮青,“只有你們大興的皇后能坐孤王的閼氏之位,至于你們選的那女子,若能吟詩唱曲,倒可陪嫁,孤王的閼氏缺個女奴,出關路遙,正好解悶。”

  安平侯氣得兩眼發黑,險些吐血。

  元廣抬眼看向暮青。

  暮青回身冷眼相視,不急不惱。事至今日,步惜歡和元家已經撕破臉了,她也無需再忍再裝,元廣做不了她的主,和親之事此時說早了。呼延昊非要此時悔婚,還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高臺之上,聲息不聞,各方暗涌,勝負卻不在此處,而在盛京城。

  正在這時,元修忽然飛身而起,掠長空而去,騎上戰馬,往營門馳去,看那方向,正是向著盛京城!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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