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目光落在石徑上,石徑上沒了血跡,看不出兇手是從哪邊離開的。
線索,似乎斷了…
“有線索!”暮青忽然開口,轉身往屋外走去。
眾人隨她一起轉去窗后小徑,遠遠的,暮青便比了個手勢,示意所有人停下不得靠近,自己獨自上了小徑,在窗戶附近蹲下了身子。這回不知她又在看什么,只見明月在路盡頭,少年在路中,夜色生了孤涼。
半晌,暮青對著石徑上兩塊鵝卵石縫隙哼了哼,轉頭看向遠處眾人,指了指自己的發現,“兇手刀上沾著血,從后窗出來,路上沒道理一滴血跡都不見。沒有說明他擦拭過了,這里石縫里有血跡。”
眾人面上各有陰晴,那文人遠遠道:“難不成要把石縫都看過,找出血跡來推斷兇手從哪邊走的?”
那文人自從暮青驗尸開始便沒開過口,這一開口,暮青頓時冷了眼,“要看你看,我不看!眼疼!”
那人一噎,面色有些漲紅。他也知此法并沒多少用處,即便看出兇手從哪邊離開的又如何?那既然知道擦拭血跡,就不會笨到一路留下血跡讓人追蹤到落腳點的。終歸便是再找出些血跡,頂多只能提供兇手離開的方向而已,兇手是誰還是沒有線索。
“他是拿什么擦的血跡?”暮青忽然開口。
文人一愣,暮青哼了哼,“現場有噴濺血,他殺人的時候不可能避得干干凈凈,身上一定沾了血!他懂得擦拭地上血跡,難道會笨得穿著血衣提著血刀在刺史府里招搖過路?”
步惜歡望向石徑旁的池子,池面夜風里幽幽漣漪,男子的眸也有些幽暗,暮青瞧見點了頭。
“沒錯!血衣他是不會穿著到處走的,一定會就近拋棄,那處池子是很好的拋衣處,擦拭地上血跡的應該就是他身上的血衣。”暮青說話間起身,走去石徑邊,在池邊的草地上目光一掃,朝眾人一招手。
眾人急步過來,順著暮青所指望去,只見草地幾處踩踏跡象,不遠處池邊一塊露出來的泥地上,有只泥腳印在月色里靜靜落著。前兩日下過雨,那腳印頗為清晰,順著腳印能看到草地又被踩踏了幾處,在重新走上石徑時兇手在草地上特意蹭了蹭鞋底的泥。盡管如此,他走上石徑時還是落了些泥在上頭。
兇手從哪里離開的,已經明了了。
暮青遠遠望著那些泥跡,目光粼粼波光里有些幽暗不明,轉頭對小廝道:“你順著往那邊瞧瞧,看看能跟到哪里。”
小廝聞言愣住,從驗尸開始,這些事都是她在做的,她生怕他們破壞現場痕跡,怎么這次肯相信他,讓他去瞧了?
“你以為兇手會真的讓你跟著他的腳印找到他?他是連幾滴血都會擦拭的人,這些散亂的泥跡怎知不是障眼法?鞋底他已在草地上擦過了,不太可能一路都留下泥。如果一路都有泥跡讓你跟,很可能是障眼法。如果半路斷了,你瞧瞧斷在哪里,回來報!”暮青說完,看向池邊那只腳印道,“去的時候小心別踩了那些泥跡,我回頭還要去看,但現在我有更要緊的事做——這只腳印需要提取。”
“提取?”步惜歡低頭看向暮青。
暮青點頭,“人走路各有習慣,受身體結構、胖瘦和職業特性的影響,每個人走路的步幅、步法都是不同的,形成的腳印也不同。腳印的提取有助于推斷兇手的走路習慣和職業特性,日后找到嫌犯,也可以提取他的腳印進行比對。”
“如何提取?”
“石灰粉,水!”
步惜歡緩緩點頭,瞧了眼黑衣人。黑衣人會意,恭身便要去拿。
“讓她去。”暮青轉頭看了眼魏卓之身后那綠衣侍女,對黑衣人道,“我需要你下水把兇手丟棄的血衣撈上來,水底也許還有兇器。從衣物和兇器上可能會找到兇手更多的線索。”
黑衣人已見識過暮青的推理能力,雖覺她說得有道理,卻站著不動,目光如劍。
為什么非得要他下水?
暮青一看他的眼便讀懂了他在想什么,冷眼挑眉,“你成親了嗎?”
黑衣人一愣,被這話問得莫名其妙。
暮青一眼便得了答案,點頭道:“我也覺得你沒成親。不懂憐香惜玉,不討喜。”
黑衣人臉一黑,握拳,忍了又忍!到底誰不討喜?
“大半夜的,你打算讓個姑娘潛水找兇器?好吧,如果她愿意下水,我也沒意見。”暮青冷淡立在一邊。
黑衣人咬了咬牙,看向步惜歡,見他點了頭便恭敬退下,縱身一躍噗通一聲入了水。
岸上,綠蘿深看了暮青一眼,神色有些復雜,福身對魏卓之道:“公子,奴婢去拿姑娘要的東西。”
“再拿只水瓢和一副干爽的手套來。”暮青吩咐。
綠蘿又復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去了。小廝在她走后也按暮青吩咐尋那腳印去了,小徑上只剩下步惜歡、魏卓之、那文人和暮青四人。
片刻后,一盆水、一盆石灰粉、一只水瓢和一副手套放在了暮青面前。黑衣人尚在上上下下地潛水,小廝尚未回來,暮青蹲下身子,動作利落地舀起一瓢石灰粉。
頭頂四道目光瞧著她,等著看她如何提取足跡。
暮青忽然一抬手!
夜暮里潑開白霧,四人猝不及防,步惜歡、魏卓之和綠蘿身懷武藝,一同足尖點地,齊刷刷后退時抬袖一擋!暮青抬手掀翻了面前的水盆!水潑喇喇灑出去,濺濕了三人衣袖,袖上石灰粉遇水,哧地冒了熱氣!
暮青身后忽然傳來風聲!她回身,黑衣人見岸上生變,從池中竄了出,手中長劍月色下泛著寒光!
暮青眸中也含著寒光,抬手將地上一盆石灰粉都朝黑衣人灑去!黑衣人一驚,急躲間腳下踏空一步,噗通一聲砸進水里,水里頓時咕嘟咕嘟冒了熱泡。
石徑上又忽有風來。
暮青目光一閃,也不看是誰,回身抓過那文人,袖口寒光閃過,指間一把薄刀夜色里森涼,逼落在了那人的頸動脈上,“都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