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講得繪聲繪色,她原本就擅長講故事,何況統帥的過往事跡對她們這些中堅戰力影響極其深遠。聽到這里,曲蕓已經將一縷長長的銀發卷到了根部,把食指纏得像個紡錘。
平常人聽了母親講的故事或許會首先想到統帥是個背信棄義,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但曲蕓卻得出了相反的結論。
統帥此人當真有些意思。與她育成法謀而后動引所有人入局的路子截然相反,統帥走得是順勢而行的路數。
在規則內隨心所欲而為,一旦規則改變了,不會堅持自己,反而去靈活地選擇尋找適應新規則的手段。
不斷根據大勢調整自己的策略,并非操縱影響眾生,而是在順應自然而然中找到達到目的的方法。她從不破局,而是入局,甚至于不惜調整自己最初的目標來尋求最好的結果。
對于曲蕓,這…再好不過。
“她就那么想成為你們的統帥?要知道依子這總指揮官的身份還是推脫不掉,別人求著戴上的。”曲蕓用開玩笑的語氣試探道。
“你是想問她難道就那么愛自己的世界?”母親敏銳地明白了曲蕓的意圖:“說實話,不是,雖然也不至于像你這么無所謂就是了。據我所知,她只是憎恨著使徒,所以才一定要把所有的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或許已經知道,統帥她并不是應選者。若無清算,原本她一介凡人本應被遠遠排斥在神國主要權力體系之外。但在被計算出身為神國最聰明的個體之前,她便以微薄凡人之力對整個世界進行了影響。
瑪塔爾神國之所以能夠看穿已經存在了數千年的使徒組織真正的意圖,以及能夠集合全球力量對其圍剿并取得成功,這個女人在暗中起到的作用難以估量。對了,她比你大不了多少。
我們又不是那些腐朽的科技遺族,若無她本身的成就,信仰瑪塔爾的世界又怎么可能迷信于科學計算的結果?
在瑪塔爾神國,使徒組織是全世界公開的敵人,甚至還在你們龍隱界之上。這一點我想你也一定理解。畢竟又不是神國要來侵略龍隱界,而是那些家伙背后那不可捉摸的勢力搞出的幺蛾子。
至于統帥她私下里與使徒和背后的勢力有什么仇恨或許不是秘密,但那終究不是我這個層次可以企及的。”
曲蕓點點頭,她也不在乎母親會是肩負著雙面間諜的使命來騙她。
若那位統帥小姐姐真的像表現出的那樣算無遺策,就該清楚忽悠人這種嚴肅的事情不該交給眼前這樣的三腳貓來做。換做先前那位粗中有細的瓦西里大叔倒是還靠譜些,雖然也不至于瞞過她便是了。
“然后呢?關于應對清算的戰略方針,你們那統帥是怎么說的?”
母親看了曲蕓一眼,繼而垂眸答道:“按兵不動,引而不發。”
“即便是在你們那五大團隊覆滅,得知了所有這一切后,她還是這樣說?”曲蕓俏皮地勾起一邊嘴角,眼中透露出一絲滿意。
“是的,不敢欺瞞。正是在得知了我們全軍覆沒的消息之后,統帥才選擇變更為引而不發的戰略。而且…是她親口對我所說,”母親有些局促地答道,似乎是在害怕自己給出的答案抬不尋常,會被那人懷疑自己有意欺瞞:
“在那之前你應當也知道,神國采取的是積極獵殺消滅你們有生力量的策略。而上次的事情之后,統帥她似乎是覺得有些小瞧你們了。
當然引而不發不等于無所作為,而是將戰場轉向暗面,專攻情報。據我所知,借助清算的第二環節到來,她向你們的世界派遣了幾十只情報小隊。
在我眼里,她的想法可能和你表現出的一樣,想要獲取更多的情報。這么說可能有點不可思議,但卻是我最真實的感覺——她想要的不是關于你們的實力與底牌,而是關于戰略方針,還有…你。”
有趣,統帥么?或許你會做出一個把局勢推向讓所有人意外的選擇也說不定。告訴她這些,便是為了看看依子配不配么?
半小時后,母親從云裳閣緩步離開。走出去百十來米,便在廢墟中直接消失為虛無。
頓時,便有五六道著黑色西服墨鏡的人影飛落在她離開的位置,四處搜索起來。
此時坐在棺材板上靠在康斯妮懷里小憩的曲蕓淡然一笑。這李大人明知不可插手自己的計劃,卻無論如何都還是放不下心里的擔子呢。
她不曾如允諾的那般再回去抱人睡覺,是因為梅嫻詩的回報讓她知道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清算的第二步已至,雖然敵方選擇引而不發按兵不動,但留給她完善自身計劃的時間已經不多。
曲蕓從戰俘與間諜的口中對統帥小姐姐有了頗為深入的了解,甚至早在引瑪塔爾神國五大頂尖團隊入夢的過程中就已經在著手有意試探了。
雖從未見面,但最善洞悉人心的她對那位的性格形式已經可以說有了一定的把握。
然而她終究不能肯定統帥是否會像她預料的那樣選擇,且即便她把那人吃定算死,在清算中所需要面對的也并非僅僅一個領導者而是整個一個世界的力量。
總有些東西不是單單陰謀詭計便足以左右的。沒有實打實的實力做基礎,不可扭轉,遑論掌控。
總而言之,雖不及爭分奪秒的地步,但終究用涔云界聯結索福克勒斯迷宮本身就非戰場詭術師預料之中的正常解法,而是她自己為了將一切控制在掌中而另辟蹊徑之法。
那個男人從來就不曾真正在乎過她的意志。若是一切被他牽著鼻子走,搞不好事到臨頭自己腦子里有什么詭異又著了他的后手,最后讓事情隨了他的意思發展。
曲蕓從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的類型,選擇了形而上殿魔法學派有豈能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天賦所在?但即便如此,如今實力已臻世界頂峰的她仍不敢說有把握憑借自己的力量去對抗那人借助神器布下的后手。
盡管曲蕓是個很樂于傾訴敞開心扉的人,但就像迎接最終一戰的策略一樣,這些心中的打算她從沒對人說過。有些事情不是想說便能說的,哪怕是曲蕓也一樣。
“弄好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吧?以我現在的力量對《涔云玄澤書》的駕馭,恐怕維持不了太長時間,而且關于破界的部分可能還需要米莎幫忙了。”梅嫻詩清清冷冷的聲音從康斯妮閨房門外傳來。
“嗯,我已經和她商量好了。”曲蕓從棺材上跳下來,笑容十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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