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風雙眸緊盯著動作遲緩的裕親王,眉梢一挑,先聲奪人,“裕親王,你最好快些放了她!慕大學士在朝中聲望頗高,他的獨女若是在你手中出了閃失,你認為,他會善罷甘休?”
裕親王輕蔑地冷哼著,他耀世而歸,勢當雄踞一方的霸主,又豈會忌憚一個小小的文官?
不過,裕親王戴慣了偽善的假面。
諸如慕大學士這類并不會妨礙他的雄圖霸業之輩,他絕不會平白無故地去招惹。
思量再三,裕親王還是解開了慕洛言身上的繩索,他單手攥著慕洛言的胳膊,朝著身邊死侍遞了個眼色,“去拿解藥。”
“是。”
死侍微微頷首,縱身躍下城墻,眨眼功夫已閃至顧南風身前。
顧南風側過身子,將手中藥瓶緊揣在懷,“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裕親王施施然笑道:“本王就給你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他話音一落,伸手欲將慕洛言推下城墻。
慕洛言強作鎮定,在裕親王的手即將觸及她的背脊之際,倏然發力,靈巧地躍上高臺,閃身至裕親王身后,并朝著他的后背,接連踹了數腳。
“顧南風,我好害怕...我,我要殺人了!”
慕洛言一邊尖叫,一邊卯足了勁兒,欲將裕親王踹下城墻。
與此同時,數十位死侍已從四面八方涌來,頃刻間便堵死了顧南風的去路。
顧南風屏住呼吸,旋即以隨身攜帶的劇毒藥粉,往死侍身上撒去。
然,這群死侍早有防備,在顧南風出手之際,紛紛撐開手中鐵傘,以此抵御著劇毒藥粉的侵襲。
不到一刻鐘的功夫,顧南風已耗盡所有劇毒藥粉。
可這群死侍依舊如同金剛羅漢一般,巋然不動地立在顧南風跟前。
“算你們狠!”
顧南風不情不愿地將手中解藥遞了出去。
他聽聞慕洛言的喊叫,倏然仰首,卻見北堂璃音已如鬼魅般定定地立在慕洛言身后。
“小心!”
“啊——”
慕洛言尚未回過神,細弱的胳膊就已經被北堂璃音狠狠地扭至身后。
她失聲尖叫,惶惑不安地看向面目猙獰的北堂璃音,“毒婦,你做什么?”
啪啪——
北堂璃音猛一使力,將慕洛言的身子往城墻上壓去,并朝著慕洛言的臉頰狠扇去兩個耳光。
“不知死活的東西!”
北堂璃音惡狠狠地盯著慕洛言這張傾國傾城的臉,心下嫉妒不已。
少頃,裕親王亦緩過了一口氣。
他眸中燃著熊熊怒火,好似要將慕洛言焚燒殆盡。
“丫頭片子,心腸倒是歹毒!”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慕洛言撇過頭,正氣凜然地說道。
她面上并無恐懼之色,只是覺得有些遺憾。
差一點兒,她就能將裕親王踹下城墻。
北堂璃音掃了一眼氣喘吁吁的裕親王,冷聲道:“想不到,堂堂親王,連一個黃毛小丫頭都打不過。”
裕親王看不慣北堂璃音眼高于頂的模樣,語氣不滿地道:“別以為你救了本王一命,本王就不會動你。”
自上一回被百里河澤的飛花玉笛傷了元氣之后,他的身體便陷入了極度虛弱的狀態。
別說是對付顧南風,對付起慕洛言,他都倍感吃力。
北堂璃音懶得同裕親王廢話,側目看向被一群死侍扒得衣衫不整的顧南風,陰惻惻笑道:“這等卑劣的伎倆,還想逃得過本宮的火眼金睛!”
裕親王不悅地看向行為舉止尤為怪異的北堂璃音,冷喝著她,“北堂璃音,你究竟要做什么?”
北堂璃音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掏出了百里河澤的專用印章,煞有其事地說道:“國師派我前來驗藥。裕親王請放心,僅僅只是驗藥而已。”
聽北堂璃音這么一說,裕親王立馬換了一副嘴臉。
他笑容可掬地說道:“原來,是國師的人,請驗藥。”
裕親王拱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隨即將死侍懷中的數只藥瓶恭恭敬敬地交至北堂璃音手中。
北堂璃音接連打開了數只空瓶,原本舒展的眉頭微微蹙起。
若解藥不在顧南風身上,事情便會變得十分棘手。
好在,最后一只藥瓶之中,切切實實裝著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藥。
她喜出望外,以水袖遮去手中動作,神不知鬼不覺地換掉了藥瓶中的丹藥。
裕親王頗為焦灼地詢問著北堂璃音,“驗出來了沒有?”
北堂璃音微微頷首,再度將解藥交至裕親王手中,“確實是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藥。”
“這就好。”
聞言,裕親王如釋重負。
北堂璃音臉上卻浮現出一抹陰惻惻的笑容,她終于還是憑借著自己的手段,拿到了解藥。
到時候,鳳無憂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不論是君墨染,還是百里河澤都怪不到她身上。
他們只會怪裕親王辦事不利。
正當此時,慕洛言再次擺脫了桎梏,義無反顧地朝著裕親王沖去。
她的目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不計代價地奪下裕親王手中的藥瓶。
北堂璃音眸光一轉,陰鷙的視線再度落在慕洛言秀麗的臉頰之上。
下一瞬,她隨手從袖中掏出一把利刃,欲刮花慕洛言的臉。
自她被毀去容貌之后,再也見不得容貌姣好的女子。
慕洛言急轉過頭,欲躲開北堂璃音手中利刃。
然,她終究慢了一步。
她雖未被北堂璃音劃傷臉頰,后頸處卻是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慕洛言吃痛悶哼著,為了躲開北堂璃音手中利刃,不得已之下,只得縱身躍下城墻。
彼時,被死侍扒得一絲不掛,耗盡體能的顧南風見慕洛言摔下城墻,忙不迭地朝兔兔吹了個口哨。
兔兔會意,微微躬起后腿,稍作蓄勢之后,若疾電般飛身躍過城門,穩穩地將慕洛言馱在了背上。
北堂璃音見狀,正打算朝著驚魂未定的慕洛言補上一刀,卻見君墨染帶著一眾將士浩浩蕩蕩而來。
她心生懼意,借故遁逃而去。
裕親王站在城墻之巔,睥睨著城墻下烏泱泱的一眾將士,心下莫名生出一絲懼意。
即便,他手中還握有云秦一千精兵,但他還是十分沒底。
顧南風見援兵至,眸光锃亮。
他已顧不得穿戴齊整,便翻身上馬,同慕洛言一道朝著風急火燎趕來的君墨染奔去。
君墨染淡淡地掃了一眼狼狽不堪的顧南風,隨手扯下披風,往他身上罩去,“沒事吧?”
顧南風搖了搖頭,痛心疾首地說著,“我本打算以假藥蒙混過關,不成想,裕親王這狗賊竟扒光了老子,以極其卑劣的手段,掏出了老子藏在靴中的解藥。”
“情況有變。”
慕洛言忍著后頸處的劇痛,翻身下馬,一步步挪至君墨染跟前。
她壓低了聲,道:“方才,北堂璃音亦登上了城墻。我見她在驗藥的時候,雙手在袖中搗鼓了好一陣子。不出所料,真正的解藥,已被她換去。”
聞言,君墨染冷沉的面色稍有舒緩。
果真,不出他所料。
同樣身中劇毒的北堂璃音,為了奪得解藥,必定會使盡渾身解數。
裕親王見慕洛言一直同君墨染竊竊私語,他心生狐疑,急聲道,“君墨染,還不束手就擒?”
君墨染定定地望向高墻之上逆光而立的裕親王,面上并未顯出一絲一毫的訝異之色。
他聲色淡淡,仿若裕親王詐死歸來,只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想不到占盡天時地利的縉王身死命殞之后,裕親王竟還健在。”
裕親王不無得意地揚著下巴,“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
“說來聽聽。”
“得以根治寐仙之毒的解藥在本王手上。”
“哦?你確定?”君墨染眉梢一挑,冷冷地望著得意忘形的裕親王。
裕親王中氣十足地道:“只要你拱手交出兵權,再自行挑斷手筋腳筋,本王就將解藥親手奉上。”
君墨染不以為意,“本王若說不呢?”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城門口的一眾云秦精兵,陡然生出一絲疑慮。
照理說,云非白既已順水路遁逃,東臨境內所有云秦精兵都該隨他一道離去才是。
再者,裕親王早已淪為棄子,云非白絕不可能給他留下這么一支攻防兼備的精兵。
莫非,這支云秦精兵并不是聽命于云非白?
思及此,君墨染神色一凜,周身煞氣外溢,闊步朝著城門走去。
他似無間地獄的魔,墨發逆風狂舞,囂張狂妄,不可一世。
裕親王緊攥著手中藥瓶,支支吾吾道:“再敢上前一步,本王不介意玉石俱焚。”
君墨染置若罔聞,他飛身躍上城墻,一手緊扼著裕親王的脖頸,一字一頓,“說,這支精兵是不是云閩行給你留的?”
裕親王將藥瓶藏至身后,面色驟沉,“是,又如何?”
“九年前,是你利用了君拂,害得君家家破人亡?”
這些年來,君墨染一直在調查當初將他的身世透露給云閩行之人。
他曾多次查到裕親王身上,但裕親王做得滴水不漏,總是讓人尋不到錯處。
裕親王深知君墨染絕不會善罷甘休,不得已之下,只得破罐子破摔,一條路走到黑。
喀嚓——
他果斷地捏碎了瓷瓶,轉而將瓷瓶中的丹藥往嘴里塞去。
他臉上盡顯瘋狂之色,“君墨染,速速交出兵權。不然,本王若是吞下了唯一的解藥,鳳無憂那條小命,怕是要保不住了。”
君墨染單手攫著他的下顎,冷聲逼問著他,“為何要將本王的身世透露給云閩行?”
“自然是因為利益。云閩行答應本王,派重兵保護本王的暗衛,并會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再者,本王早就看不慣自以為兩袖清風,迂腐不知變通的君嘯天。”
裕親王話落,稍顯不耐地恐嚇著君墨染,“再不交出兵權,本王便將唯一能救回鳳無憂性命的解藥吞入腹中。據傳,鳳無憂還懷上了身孕,你當真舍得置她于不顧?”
君墨染如同看死人一般,定定地看向裕親王,“裕親王,你的死期近矣。”
“你...難道,你當真不在意鳳無憂的死活?”
裕親王不可置信地看著君墨染,心中陡然生出一抹涼意。
然而,君墨染尚未出手,裕親王眼眶中竟掛下了兩道殷紅的血跡。
緊接著,他鼻腔中,耳廓里亦緩緩地流淌下涓涓血流。
“怎么回事?”
裕親王垂眸看向自己仿若被劇毒腐蝕過的雙手,嚇得雙腿發顫,似死水一般癱軟在地。
君墨染唇角處揚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聲色尤為悅耳,“機關算盡,到頭來卻被一個女人算計地丟了性命,可笑至極。”
“難道,是北堂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