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風大人,奴婢特地為您做的綠蘿水晶糕,您快嘗嘗!”
無憂閣外,一模樣水靈的王府侍婢正捧著一碟精致的糕點朝追風走來。
“無功不受祿,在下怕是要辜負了姑娘的一番美意。”
追風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禮貌且疏離地應著。
無憂閣內,青鸞見追風同王府侍婢相談甚歡,心里堵著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
她郁悶地撇過頭,神神叨叨道:“男人都是一副德行,見到模樣標致的女人,就開始得意忘形。小姐你可得當心點兒,務必要牢牢管住攝政王。要知道,鐘情于攝政王的女人那可是多如牛毛。”
鳳無憂篤定言之,“爺相信,攝政王絕不會移情別戀。”
“攝政王對小姐確實好得沒話說。可他總是冷著臉,小姐難道就不怕他么?”
青鸞雙手托腮,疑惑地詢問著鳳無憂。
她心下腹誹著,追風若成天黢黑著一張臉,她定要委屈地抹眼淚。
鳳無憂卻道:“攝政王他無非就是只紙老虎,看起來兇悍,實則最是溫柔。之所以總板著臉,并非是為了震懾爺,他只是習慣了一個人扛下所有。沒有誰天生堅強,他的心疾就是起于他內心深處的恐懼。別看他總是一副拽個二五八萬的樣子,其實他也需要被愛,也需要被呵護。”
“難道,像攝政王那么強悍的男人,也會渴望被人呵護?”青鸞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訥訥出聲。
“自然。”
提及君墨染,鳳無憂眉眼間多了一抹溫柔,“白染一直活在夢魘中,孤獨且膽小。藍染亦如是,他總是擔憂身邊人受傷,擔憂自己守護不了至親至信,他將溫柔留給了旁人,卻將焦慮留給了自身。至于紅染,他的暴戾始于旁人對他的敵意。攝政王他背負了太多太多,爺若是不相信他,他該有多難過?”
青鸞聞言,碧水盈盈的眼眸中倏然掛下兩行清淚。
她聲色哽咽,時斷時續地道:“想不到姑爺這么可憐。”
“攝政王不需要憐憫,他需要的是真心和信任。”
聽鳳無憂如此言說,追風這才明白,君墨染為何會對她情有獨鐘。
他一直以為,君墨染的付出遠超鳳無憂。
現在看來,他們二人之間,根本就不存在誰愛誰多一點。
他們二人,本就是一體。
“攝政王不在的第二天,想他身上好聞的龍涎香氣息,想他陽光般溫暖的懷抱,想他總是啃啃啃不停的唇。”
鳳無憂“啪嗒”一聲扔下手中狼毫筆,滿腦子全是君墨染的一顰一笑。
追風會心一笑,細心地將鳳無憂所言所行統統記下。
他暗忖著,君墨染若親耳聽聞鳳無憂這番肺腑之言,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
是夜。
鳳無憂緊摟著嬌小玲瓏的青鸞沉沉入睡。
青鸞卻因著白日里那位對追風大獻殷勤的王府侍婢,兀自生了大半天的氣,怎么也睡不安穩。
正當她輾轉反側之際,孤枕難眠的追風適時叩響了門扉,“青鸞,王妃可是睡下了?”
聞聲,青鸞忙不迭地溜下了榻,躡手躡腳地開了門,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道:“大半夜的,嚷什么?可別吵醒了小姐。”
追風瞅著嬌俏可人的青鸞,一把將她拽入了懷中,忘情地吻著她臉上的淺淡疤痕,“抱歉,之前是我不知分寸。從今往后,我定時刻謹記,同那些個鶯鶯燕燕保持距離。”
“你這張嘴,慣會騙人!今兒個一早,還同人姑娘家卿卿我我。我都看見了的。”
“你確定你看仔細了?我明明親口拒絕了她的示好。”
“啊?”青鸞眨了眨眼,顯然沒料到追風會這般言說。
追風瞅著青鸞呆愣愣的模樣,啞然失笑,“傻乎乎,怪可愛的。”
他猛地將她壓在門扉之上,倏地噙住她的唇,將她所有的疑惑都封入腹中。
好一會兒,青鸞才回過神。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鄭重其事地道:“你快回去,可別驚擾了小姐。”
“放心,一會兒無情自會陪王妃睡下。春宵一刻值千金,再不抓緊,天都要亮了。”
追風如是說著,再未給青鸞開口的時間,直截了當地將她扛在肩上,大步流星般走出了無憂閣。
閣中,鳳無憂正津津有味地盯著窗慵上追風和青鸞交疊的重影,原以為今夜還能看一場活春宮,不成想,這兩人存心不讓她“看戲”。
“長夜漫漫,孤枕難眠!”
鳳無憂往后仰著身子,重重地往榻上倒去。
噠噠噠——
正當此時,無憂閣外倏然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腳步聲。
鳳無憂瞬間噤了聲,狹長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窗慵上那一道頎長的剪影。
下一瞬,無憂閣的門扉突然被輕輕地推開了一條縫兒。
光與影的交融下,柳燳扭著楊柳細腰,伸著脖子,鬼鬼祟祟地窺視著閣中的光景。
可惜,閣中黑黢黢一片,除卻雕花屏風下煨著的一爐閃著猩紅光點的炭火,其他地兒正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見狀,他只好壓低了聲,輕聲細語道:“鳳小將軍,可是睡下了?”
鳳無憂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原想看在柳沅的面子上饒柳燳一命。
不成想,柳燳竟執迷不悟到這般地步。
鳳無憂麻利地將藏于胸口處的火銃構造圖放置在玉枕下,待一切準備妥當,這才緊閉了雙眸。
她剛閉上眼眸,柳燳恰巧躡手躡腳地溜進內室之中。
他單手捂著怦怦直跳的心口,憑著爐上炭火的微光,翻找著凌亂不堪的書案。
足足找了一刻鐘,依舊未尋到鳳無憂白日里親手繪制的火銃構造圖,這使得本就做賊心虛的柳燳,顯得更加急躁。
“怪哉!鳳小將軍究竟將圖紙藏在何處?”
柳燳緊擰著兩彎罥煙眉,過了好一會兒,才敢將視線移至榻上呼吸平穩的鳳無憂身上。
“莫非,圖紙在鳳小將軍身上?”
思及此,柳燳只得硬著頭皮,一步步逼近正平躺于榻上假寐的鳳無憂。
他雙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詞,“燳燳純屬被逼無奈,還望鳳小將軍恕罪。”
鳳無憂眼皮微動,眨眼間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極其厭惡身邊人的背叛。
故而,只要柳燳敢動她特意放置在玉枕下的火銃構造圖,無論他有何苦衷,她都不會輕易原諒他。
眨眼間,柳燳已行至臥榻之側。
他緩緩地蹲伏下身,有些犯難地看著榻上熟睡之人。
“這可如何是好!”
柳燳深知鳳無憂極其厭惡尋常男人不合禮數的觸碰,可若是不碰她,又當如何找尋圖紙?
正當他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略微發顫的手恰巧觸及圖紙一角。
他定了定神,緩緩地從鳳無憂枕下將圖紙抽出。
“大膽竊賊,還不束手就擒!”
鳳無憂思及柳嬤嬤對凌素素的照拂,原想著再給柳燳一次機會,倏然放開了嗓門,朝著柳燳厲喝了一聲。
“哎呦我的娘啊!”
柳燳被鳳無憂突如其來的厲喝聲嚇得癱倒在地,呼爹喚娘。
他雙眸怯怯,雙股戰戰,正尋思著當如何同鳳無憂解釋這一切,又見鳳無憂直挺挺地往榻上倒去,七上八下的心終于平穩落地。
他尋思著,鳳無憂就連午夜夢回,都透著一股俠女豪情,真真是天上人間絕無僅有。
少頃,等他緩過心神,便揣著從一摞圖紙輕手輕腳地出了無憂閣。
臨行前,他還順手替鳳無憂掖好了被角。
他一邊念著鳳無憂的好,一邊又記得她給柳氏帶來的苦難,心里矛盾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