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染轉醒之際,天已大亮。
顧盼流轉,他的視線始終定格在蜷縮在他臂彎中的鳳無憂身上。
“啊——哪里來的丑東西?”
鳳無憂失聲尖叫,她原以為眼屎糊了眼,一番揉搓之后,才憶起君墨染這張花花綠綠的臉,源自于她的杰作。
君墨染眉頭緊蹙,不悅地道:“你說什么?”
“沒什么。身側突然多了個男人,爺稍感恐慌。”
鳳無憂回過神,辛苦地憋著笑意,一骨碌溜下榻,“你快點兒,陪爺去上早朝。”
“不準。你哪兒也不許去,待屋中好生養著。”
“你說什么?風太大爺聽不見。”
鳳無憂冷哼了一聲,索性裝聾作啞,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而后神氣活現地推門而出。
君墨染者才發覺,鳳無憂自失憶之后,愈發無法無天。
想來,她定是忘卻她在榻上百般求饒時的模樣,才會如此地狂傲囂張。
鳳無憂剛出了墨染閣,便見柳燳于前院之中翩翩起舞。
她駐足而觀,眸中閃過一抹驚艷之色。
只見,柳燳著雙色金百蝶穿花對襟長衫,拂柳細腰上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修長的雙腿下是一雙青緞粉底小朝靴。
遠遠看去,雖及不上君墨染的惑人天姿,倒也稱得上出水芙蓉,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鳳小將軍,燳燳這段折柳舞,如何?”
柳燳掩唇淺笑,施施然迎面而來。
君墨染剛出屋,就見柳燳眉飛色舞地勾搭著鳳無憂,那張花花綠綠的臉更加猙獰,“離本王的女人遠一些。”
柳燳瞅著君墨染此刻的滑稽模樣,“噗嗤”笑出了聲。
君墨染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中帶著幾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本王允準你笑了?”
他見柳燳面上的戲謔之色,心生惱意,驟冷的音色將他聲線中與生俱來的慵懶隨性徹底掩蓋。
柳燳作委屈狀,癟了癟嘴,不動聲色地躲到鳳無憂身側,輕聲細語,“鳳小將軍,燳燳害怕。”
不知為何,鳳無憂突然生出一種后院失火的錯覺。
她側目看向搽脂抹粉嬌艷欲滴的柳燳,又看了看被她涂花了臉依舊散發著王者霸氣的君墨染,果斷地選擇了后者。
她微微挺直了脊背,苦口婆心地同柳燳說道:“攝政王他老人家脾氣不好,你多擔待著點。莫要惹他生氣。”
聞言,柳燳“哇”地一聲嚎啕大哭。
許是擔憂哭花了妝,柳燳以手掩面,抽抽噎噎地扭頭就跑。
君墨染臉上盡顯得意之色。
他橫掃了一眼院中神色古古怪怪的婢女家丁,心下雖有些納悶,尚還來不及深思,就被鳳無憂拖拽著入了玉輦。
咻——
怔忪間,一支穿云箭不偏不倚地朝著鳳無憂眉心襲來。
下一瞬,穿云箭便穩穩地落入了鳳無憂手中。
她垂眸掃了眼箭上字條,未置一詞,直截了當地將之轉交至君墨染手中。
“找你的。”
“扔了便是。”
君墨染將字條化為了齏粉,旋即又折斷了穿云箭,將之扔出轎簾外。
“攝政王,你這么做,就不怕忠于你的臣子寒心?”
“他們若是誠心擁戴本王,就該尊重本王的選擇。”
君墨染不咸不淡地說道,他既已下定決心,絕不會反悔。
鳳無憂搖了搖頭,“攝政王,你接過箭的那一瞬,眼眸都變得格外明亮。既然,你與云秦國主之間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為何不乘勝追擊,報仇雪恨?”
“何須急于一時?”
君墨染緊攥著她的手,不容商榷地說道:“本王一定要親眼看到你平平安安地生下狗蛋。”
“溫柔鄉,英雄冢。攝政王沉迷于爺的美色無法自拔,也是情有可原。不論你做什么,爺都會全心全意地支持你。”
鳳無憂如是說著,她頓覺饑腸轆轆,隨手掏出從柳燳身上順來的兩只蛐蛐兒,“嘎吱”一聲嚼得嘎嘣響。
君墨染滿頭黑線:“…”
鳳無憂瞅著他尤為嫌棄的眼神,不以為意地匝巴著嘴,旋即將手上另一只蛐蛐兒遞至君墨染跟前,“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吃不吃?”
“不。”
君墨染從不吃生食,他見鳳無憂吃得這般歡快,困惑不已地問道:“你喜歡吃這個?”
“帶著股土腥味,并不好吃。只是,爺懷上身孕之后,已淪落到饑不擇食的地步。”
“不干凈,今后別吃了。”
君墨染輕輕拂去她嘴角上黑魆魆的蛐蛐腿兒,正了面色,鄭重其事地說道。
鳳無憂聳了聳肩,繪聲繪色地說著,“這算什么?爺獨自一人在叢林求生之際,劇毒的蛇、滿身膿的蟾蜍等等,能吃的不能吃的,統統都往嘴里塞過。”
“何處叢林?”
“一個很遠的地方。”
鳳無憂模棱兩可地答著,前世已成為過去,她并不想提及。
君墨染心里咯噔一下,猝然攥緊了她的手。
他總感覺鳳無憂并不像是這個朝代的人。而今,聽她這般言說,已然慌了神。
沉吟片刻之后,他薄唇輕啟,“你可有想過回去?”
穿越之后,鳳無憂雖屢經磨難,但并未受到過實質性的傷害。
這期間,她不止撿了一個便宜爹,還撿了個絕美夫君,之前所有的不圓滿都開始圓融成點點滴滴的小幸福。
思量再三,鳳無憂篤定開口,“既來之,則安之。”
現在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不久后的一天,她會痛不欲生地乞求著上蒼,讓她回到冰冷且毫無人情味的異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