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微微愣神,她顯然沒聽明白百里河澤的話中之意,恭聲答道:“主子,現在找穩婆,是不是為時過早?鳳姑娘身體底子尚可,平素里,喝些安胎藥即可。”
“本座讓你去,你去便是了。”
“是。”
楚九自知失言,連連噤聲,悄無聲息地溜出了主臥。
北堂璃音聽明白了百里河澤的意思,腆著一張恬不知恥的臉,虛意逢迎地道:“國師,你若是想做掉鳳無憂腹中野種,我倒是有更為簡便的法子。”
百里河澤聽聞墮胎藥對女人的身體傷害極大,故而,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欲讓經驗老道的穩婆,以最小的損傷,拿掉鳳無憂腹中的野種。
北堂璃音不動聲色地偷瞄著百里河澤的臉色,見他靜默無語,遂大著膽子湊至他跟前,低聲輕語,“只要您發話,我這就去城中抓幾副墮胎藥。前后差不多三個時辰,即可見效。”
啪——
百里河澤倏然出手,狠狠地掌摑著北堂璃音。
力道之大,似是要將她的臉頰打爛。
北堂璃音眼前一片昏花,向后退了幾步,一個趔趄重摔在地。
她的半邊臉,被百里河澤一巴掌扇得通紅。
被墨發遮去的可怖傷口亦因巨大的外力撞擊,又流出黑色的膿血。
“國師大人,我只是在為你出謀劃策,絕無二心。”
百里河澤冷哼道:“北堂璃音,你以為本座不知你心里的算盤?你最好恪守本分,離她遠一些。不然,本座不介意將你剝皮拆骨,挫骨揚灰。”
他眉頭輕蹙,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觸碰過北堂璃音臉頰的手,使勁的揉搓著每一個指關節,好似將她當成了什么臟東西一般,直至將手搓去了一層皮,這才悻悻地扔去皺得不成樣子的天青色銀絲繡線錦帕。
北堂璃音下意識地捂住不停地留著膿血的臉頰,她冗長的羽睫微顫,睫毛上的水珠亦分明可見。
“滾出去。”
百里河澤見北堂璃音潸然淚下,嫌惡之意毫不掩飾地顯露在淡漠清冷的臉頰上。
北堂璃音心口一痛,明眸中氤氳著迷蒙霧氣,似是在控訴著百里河澤的不近人情。
但見百里河澤耐性即將耗盡,她只得裝乖賣巧,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
她躬身退下,一路小跑著行至摘星閣后院,偷偷摸摸地將藏于袖中的畫作交給了于今兒個一早混入紫陽觀中的春夏。
春夏四顧張望,慌里慌張地將畫作揣入懷中,壓低了聲問:“公主,這是何物?”
“去。將此畫作交至都城之中擅臨摹描畫者,命之徹夜趕工,起碼仿制出上百冊,旋即當街發放。”
北堂璃音一邊說著,一邊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鄭重其事地交至春夏手中,“這只鐲子,權當酬金。”
“遵命。”
春夏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欲趁著夜色溜出紫陽觀。
正當此時,北堂璃音忽而憶起一件要緊的事兒,又朝著春夏勾了勾手指頭,“春夏,1你過來。”
“公主,還有何事?”
北堂璃音眼眸乍亮,其中淬毒可見一斑。
她頗為興奮地說道:“畫師臨摹完一冊后,你抽空將原稿扔至攝政王府中,務必要扔在顯眼的地方。”
春夏咽了咽口水,她深知北堂璃音要算計的人洽洽是東臨攝政王最寵愛的女人,心里陡然生出一絲懼意。
不過,她早已習慣了服從命令,即便對北堂璃音的做法頗有微詞,亦不敢說些什么,只得硬著頭皮乖乖照做。
摘星閣主臥之中,百里河澤目無斜視地盯著昏睡不醒的鳳無憂,面上笑意微漾。
“無憂,你說你這是何苦?你以為,本座會放任你懷上他的骨肉?”
他將手輕輕地覆在鳳無憂腹上,想象著她懷上的是自己的孩子。
倘若,她能為他生個一兒半女,他寧愿折壽五十年。
早在鳳無憂身涉數起命案被關押入大理寺之時,百里河澤就已經得知,屠盡南羌王室之人并非君墨染,而是戴著人皮面具的云非白。
照理說,他對君墨染的恨意早該消逝了才是。
可事實上,他對君墨染的恨,完全沒有消減的架勢。
換句話說,此時此刻的百里河澤,已然被嫉妒沖昏了頭腦。
他突然收緊五指,猛地朝她的腹部壓去,“去死,去死!”
“疼...”
鳳無憂乍然驚醒,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腹部,猛地朝臥榻里側縮去。
待看清端坐在榻邊一臉猙獰的百里河澤,她面露忌憚之色,盡可能地壓制著心頭火氣,緩聲道:“百里河澤,做筆交易如何?”
“說說看。”
百里河澤收回手,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謫仙模樣。
“放了爺。”
“放了你,本座能得到什么好處?”百里河澤勾唇淺笑,骨肉均勻的手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鳳無憂垂至胸前的一綹墨發。
鳳無憂鄭重其事地道:“爺可以助你奪回南羌王位。”
“本座不稀罕。”
“爺真是看不懂你。你不遺余力地傷害爺,難道只是為了擊垮君墨染?可事實上,當年屠戮南羌王室之人并非是君墨染,而是云非白。”
百里河澤卻道:“本座自然不會放過云非白。但這并不意味著本座就該將你拱手相讓。”
“強扭的瓜不甜。”
“甜不甜,本座說了算。”
鳳無憂見他這般冥頑不靈,再不愿浪費口舌。
她扯過被褥,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企圖拖延著時間,“爺困了,先睡一會兒。即便有天大的事,也請你等爺睡醒之后再議,如何?”
百里河澤淡淡地掃了眼蜷縮在一隅的鳳無憂,頓覺十分可笑。
她以為,這么一層薄薄的被褥有什么用?
再者,他若是有心強迫她,她根本沒有推拒的機會。
“這是本座的臥榻。”
百里河澤饒有興味地看著她,輕聲道:“你若是想陪本座睡上一宿,本座自然沒意見。”
“大可不必。”
鳳無憂一溜煙的功夫躥下榻,試探性地說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爺先去其他地兒湊合一晚,你無須擔憂。”
“你若是敢踏出這間屋子半步,本座不介意打斷你的腿。”
百里河澤面色驟沉,語氣極為強硬。
鳳無憂天生反骨,不遺余力地回嗆著他,“誰打斷誰的腿,還未可知。”
“你可別不識好歹。”
“有本事,你殺了我。”鳳無憂眉梢一挑,索性豁了出去。
憑她對百里河澤的了解,他決計不會這么輕易地要了她的性命。
百里河澤偶爾流出來的愛意,鳳無憂并非毫無察覺。
她僅僅只是對他無感罷了。
正當氣氛膠著不下之際,楚七急喘著粗氣,跌跌撞撞地闖入了摘星閣之中。
此刻的他,蓬頭垢面,身上多處負傷,儼然沒了平素里的沉穩樣兒。
百里河澤見狀,薄唇翕動,“發生了何事?”
楚七一五一十地說道:“屬下正準備將宸王等人斬盡殺絕,天下第一閣的援兵突然趕至。他們殺得屬下措手不及,屬下沒法,只得遁逃而回。”
聞言,鳳無憂暗自松了口氣。
此事,全因她而起。
倘若,宸王等人皆因她喪命,她這輩子都沒法安心。
百里河澤顯然有些不高興,他原打算給君墨染一個下馬威,萬萬沒料到,君墨染和天下第一閣的淵源如此深厚!
好在楚七平安歸來,不然,他堪堪稱得上賠了夫人又折兵。
沉吟片刻之后,百里河澤倏然起身,他一手攥著鳳無憂的后領,一邊沉聲吩咐著楚七,“楚九若是順利帶回穩婆,切記將穩婆帶往東郊密林。”
“平白無故的,找穩婆做什么?”
鳳無憂警鈴大作,她本想著殊死一搏,憑借著丹田處翻滾不息的渾厚內力掙開百里河澤的束縛。
可她尚未動用內力,肚子就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想來,今日這番周折,已經讓她動了胎氣。她深怕腹中孩兒再遭不測,只能盡可能地拖延著時間,寄希望于君墨染能快點趕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