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染強按下額角處突突起跳的青筋,低醇的音色中透著幾分陰鷙,將他聲線中與生俱來的慵懶隨性徹底掩蓋,“舌頭不想要了?”
“攝政王,忠言逆耳,您可別不愛聽。”鳳無憂輕拽著他的袍角,軟了語調,“我覺得,您與其在我一個罹患花柳病的風流男人身上花心思,不如找幾個柔情似水的小姑娘。”
“鳳無憂,你以為,你的那些小伎倆,能瞞得過本王?”
君墨染倏爾扼住鳳無憂纖長雪白的脖頸,鷹隼般鋒利的目光停滯在她脖間微凸的喉結上。
“攝政王說什么,我聽不懂。”
“本王的嫡親妹妹,你也敢欺負,膽子不小!”
“誤食郡主愛寵,確實是我的不對。但您往長遠想啊,郡主豢鴨作寵,傳出去多難聽?不知道的,還以為郡主出身鄉野,沒見過世面。我這一嘴,吃的是半老的鴨肉,卻是誤打誤撞地將郡主離家出走多時的好名聲給賺回來了。”
君墨染覺著,鳳無憂這張嘴,跟放屁似的,盡說些花里胡哨不著邊際的話。
最讓他匪夷所思的是,再荒謬的話到她嘴里,都能邏輯自洽,讓人尋不出錯處。
“攝政王,您的手可真舒服,擱在脖子上,清清涼涼。”鳳無憂被他勒得喘不過氣,眸中慍怒畢現。
不過,她面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靨。
君墨染冷睨了一眼她被掐得通紅的脖子,興致缺缺地收回了手,“說,如何來的東臨?”
“遁水而逃,無奈水性不佳,被人圍攻。為躲避追殺,也為了瞻仰攝政王的尊容,我便義無反顧地闖了東臨邊境。”鳳無憂點到輒止,深怕說漏了嘴。
君墨染聽出鳳無憂的恭維之意,輕嗤以鼻,“潛入東臨后,做了什么?”
“這之后,自然是四處打探攝政王的住址。”鳳無憂眨了眨眼,覺得自己所言毫無說服力,又將百里河澤拖下了水。
“對了,那晚我還遇見過謫仙般飄逸的東臨國師百里河澤。他在攝政王府院墻外鬼鬼祟祟,欲行偷盜之事。被我識破之后,還給我念了首情詩,所幸我并未被他的美男計所惑,寧折不彎。他無計可施,只好怏怏而逃。”
“百里河澤?”君墨染狹長的眼眸微瞇,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其笑至邪至魅,笑不達眼底。
片刻后,君墨染收斂了面上笑意,再度將視線落在鳳無憂單薄的身軀上。
“脫了。”
他聲色冰冷,不容商榷地朝著鳳無憂下著指令。
鳳無憂知君墨染起了疑心,心跳如鼓,“攝政王,你當真不嫌棄我有病?”
“嗯。”
君墨染冷聲應著,已經懶得同鳳無憂廢話。
此刻的他,只想弄清楚,鳳無憂同采花女賊之間有何關聯。
“攝政王,小的當真罹患了花柳病,身體斑斑駁駁,甚丑。我怕您看了,染了眼疾。”
鳳無憂心下腹誹著,她若遮遮掩掩,君墨染定當她欲蓋彌彰。
不若,破釜沉舟,賭一把!
沉吟片刻之后,她“咻”地一聲站起身,雙腿呈一字劃開,故弄玄虛道,“看好了?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
“攝政王,您可千萬別眨眼!我恢弘的男性特征,很厲害的!北璃幾十萬將士,見到我的身子之后,自卑到集體嚎啕大哭。這要是放在旱季,他們的眼淚足以澆灌千畝農田!”
君墨染狂抽著嘴角,他這輩子,還沒見過臉皮這么厚的人。
單看鳳無憂嬌小的身體,就知道她絕不可能擁有恢弘的男性特征。
再者,她好歹是聲震四海的北璃少年將軍,怎么能讓幾十萬將士窺伺身體?
難不成,她曾在烽火臺上當眾脫過褲子?
君墨染腦海中突然浮現鳳無憂在烽火臺上聚眾觀瞻她恢弘的男性特征的畫面,不寒而栗。
“住手!”
思及此,君墨染喝止了埋頭解著腰帶的鳳無憂。
他雖不排斥鳳無憂的靠近,但并不代表他不排斥男人。
鳳無憂提至嗓子眼的心,終于平穩落地。
不過,她總覺君墨染的疑慮未消,遂故作遺憾地拍了拍襠口,“攝政王,何不比試比試?”
“閉嘴。”
君墨染音色驟冷,起身行至案幾前,單手提筆,在宣紙上奮筆疾書。
鳳無憂瞟了一眼宣紙上龍飛鳳舞的草書,這才意識到自己會錯了意。
原來,君墨染喚她進屋,并不是對她生出不該有的邪念。
他純粹是起了疑心,懷疑她的男人身份。
“攝政王,您奮筆疾書的樣子真是賞心悅目,比國師大人扔錢袋的樣子還好看。”
鳳無憂已察覺君墨染和百里河澤不對盤,遂投其所好地奉承著君墨染。
君墨染早已看透鳳無憂的小心思,但他并不在意。
畢竟,世上之人,誰不想著奉承他?
“鳳無憂,逐字逐句讀下來!”
君墨染寒玉似的手,輕叩著案幾上的宣紙。
鳳無憂深諳他的意圖,提了一口氣,端著上半身,一板一眼地照著宣紙上的草書讀著。
“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她才念了一句,就撥浪鼓似的搖著頭,“攝政王,‘快’字用得不對!試問哪個男人喜歡‘快’字呢?應當改為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接著念。”
君墨染額角青筋再起,他真恨不得將善于抬杠的鳳無憂掐死。
鳳無憂瞥了一眼下文,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怎么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么肉麻的話?也許,是君墨染記岔了。
對,肯定是這樣!
鳳無憂篤定地點著頭,又提著一口氣,以硬朗的聲線念著,“王爺棒棒,王爺久久久,人家怎么舍得逃出您的手掌心?”
她剛念完,就嫌棄地扔掉手中宣紙,“攝政王,年紀輕輕的,當勵精圖治。”
君墨染徹底黑了臉,他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刮子。
他覺得,聽一個男人夸自己“棒棒”,“久久久”,耳朵都快爛了。
鳳無憂思忖著自己的表現應當完全打消了君墨染的疑慮,遂大著膽子詢問道,“攝政王,我念完了,可以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