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看網上關于法里亞斯的‘點贊門’還在鬧,一點也沒有要消停下來的跡象啊…”
西爾維亞·巴內加憂心忡忡地對自己的丈夫說。
梅利·巴內加撇嘴:“哪有那么快結束?連一個星期都還沒過呢。”
見丈夫滿不在乎的樣子,西爾維亞繼續問:“你就不替法里亞斯感到擔心嗎?他承受了太多的壓力和爭議…”
沒想到她得到的回應,是丈夫哼了一聲:“你覺得那小子是很容易就被壓垮的人嗎?”
“啊?”西爾維亞愣了一下。
“你以為當初他是為什么不來國王的,西爾維亞?”
當初馬德里國王為了和海盜搶人,專門讓梅利去游說法里亞斯。
在國王的如意算盤中,梅利和法里亞斯都是阿根廷人,一個踢右路,一個踢左路,簡直就是國王的藍白雙翼啊——不是藍白慕尼黑的那個“藍白”,而是阿根廷國旗的“藍白”…
想來以梅利在阿根廷足壇的地位和影響力,只要他對年僅十七歲的法里亞斯發出邀請,后者還不屁顛屁顛納頭便拜?
可結果是什么?
梅利去做了說客之后,法里亞斯轉頭就加盟了馬德里海盜…
以至于國王俱樂部都懷疑網上的傳言是真的了——因為球風花哨,喜歡炫技,內斯托爾·法里亞斯被人調侃他應該是巴西人,而不是阿根廷人。
但凡是個阿根廷人,又怎么會不愿意來國王和梅利一起并肩作戰呢?
可法里亞斯就是不愿意。
“你知道嗎,西爾維亞,在內斯托爾身上,我看見了胡的影子。當初胡去海盜之前,大家也都以為他會來國王。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但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和與我做隊友比起來,他更愿意和我做對手。事實證明他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他來了國王,他的職業生涯絕對不可能有現在的成就。而內斯托爾也是同樣的想法。”
聽了丈夫的話,西爾維亞瞪大眼睛:“所以法里亞斯想要擊敗你?”
“或者是說想要超越我吧…他覺得如果來了國王,那么所取得的一切成功都是因為我,而不是他自己。大家只會把焦點放在我身上…”
“可是…在海盜也有胡啊。”
“他和胡不是一個類型的球員。”梅利說道,“或許他因此覺得自己可以超越胡也說不一定。”
西爾維亞突然懂了:“我明白了,他希望自己既擁有你這樣超強的單兵作戰能力,同時還能像胡那樣特別能進球?”
梅利笑了笑,沒有認可,也沒有否定妻子的這個總結。
西爾維亞感慨道:“把你和胡結合起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么狂妄的嗎?”
“你都說了是年輕人,年輕人如果沒有這樣那樣的野心,那怎么可能一代比一代好?”
妻子皺眉:“你這話說的老氣橫秋的…”
梅利哈哈一笑:“我剛過三十一歲生日呢。”
“三十一歲怎么了?三十一歲正是職業生涯的巔峰時期呢!”
西爾維亞維護完自己的丈夫之后,又皺起眉頭:“但是現在看來,他似乎還是選擇錯了地方。他在海盜根本很難獲得機會嘛。海盜教練寧肯用托尼尼,也不用他…我覺得這個賽季結束之后,他就應該離開海盜了,完全被耽誤了呀!”
她是西班牙人,但她的丈夫是阿根廷人,她自然也要站在阿根廷隊的角度來考慮。雖然法里亞斯對自己的丈夫有很強的競爭意識,可她還是希望法里亞斯能夠踢出來,因為這樣才能成為她丈夫贏得世界杯的重要助力。
至于她的丈夫會不會被法里亞斯取代、超越這件事情…
西爾維亞倒不是很擔心。
她堅信自己的丈夫梅利·巴內加是世界足壇歷史級的巨星,能夠和他相提并論的,在一百多年的世界足球歷史上,也就寥寥幾人。
內斯托爾·法里亞斯還不夠格與之相比。
妻子在替自己的國家隊隊友擔心,梅利卻搖頭:“我不這么看。我也不認為他可以在海盜取代超越胡。他在海盜的處境并不是帕羅蒂故意打壓他,而是他自找的。”
西爾維亞瞪大眼睛,沒想到丈夫對自己的同胞竟然毫不客氣地批評。
是因為心里還是對法里亞斯想要超越他而不爽嗎?
梅利繼續說:“我其實是希望帕羅蒂能夠好好練練他的…畢竟也算是幫阿根廷隊培養人才。但現在看來,帕羅蒂自己帥位都不穩,恐怕顧不上再繼續磨礪他了。可惜…”
他嘆了口氣,是真的很遺憾。
“餅好了!”
埃托雷·帕羅蒂把他剛剛做好的披薩從烤箱里拿出來,端到餐桌上。
屋里散發著烘烤的香味。
讓圍坐在餐桌旁的教練們都深吸了一口氣,有人還調侃道:
“埃托雷,就算你不做主教練了,我覺得也可以靠開一個披薩店過得很好。”
帕羅蒂笑道:“或許真的可以。烘焙是我的業余愛好,但我從未想過把它發展成主業。”
褪下手套,解開圍裙,帕羅蒂也在餐椅上坐下。
在大家用餐的時候,他說:“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勒雷,他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我覺得他還是想要看看我們和加泰聯的比賽結果,再做決定。”
“也就是說我們在海盜工作的剩余時間,要么是一場,要么是兩個月。”助理教練恩左·納赫爾總結道。
“既然如此,我認為就沒必要再搭理法里亞斯了。按照我們最熟悉的那一套來吧。如何馴服這匹野馬是下一任的事情…”第一助理教練赫蘇斯·瓦倫丁顯然對法里亞斯很不滿。
當然,恐怕整個教練組里都沒有幾個人還能對法里亞斯抱有好感的。
自從這小子來了之后,球隊內部就被攪得烏煙瘴氣。
先是各種無中生有的傳言,接著就是真的制造出了分裂和矛盾。
最重要的是,因為他,埃托雷·帕羅蒂這個海盜俱樂部歷史上最成功的主教練,在海盜的執教生涯竟然無法善終…
現在大家都面臨被中途解雇的下場。
大家都是人,面對這樣的結果,誰能沒點脾氣和情緒?
帕羅蒂在大家聲討法里亞斯的時候,并沒有出聲,直到他們都說的差不多之后,他才說道:
“今天托尼尼來找了我。”
餐桌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在托尼尼推開門走進來的過程中,帕羅蒂一直都看著他,但并未說話。
直到他坐下來,帕羅蒂才開口問:“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嗎,卡多索?”
巴西國腳開門見山地說:“埃托雷,我希望…在接下來的比賽中,你能固定讓法里亞斯。”
帕羅蒂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對方。
托尼尼繼續說:“我對現在球隊內部的氣氛感到厭煩,海盜曾經是一支非常團結的球隊,無論新人老人,大家只要在一起,就沒什么不能說的。不管名氣多大,薪水多高,合同內寫明的地位如何,都可以隨便開玩笑。胡和尹翁都能在更衣室里竭盡所能地逗樂大家,簡直像馬戲團的小丑一樣,他們自己都不在意這一點,其他人就更不在意了…
“如今明明在一間更衣室里,卻搞得像是仇人一樣。玩笑開不起了,就連選什么音樂都能爭起來。大家被劃分成了一個又一個小圈子。按照語言、按照國籍、按照信仰、按照對音樂的喜好、按照在這支球隊效力時間的長短…只要愿意,所有人都能找到一種把自己和別人區分開來的標準。
“他們說所有麻煩和矛盾都是法里亞斯帶來的。我不確定是不是真這樣…因為有些時候,我也看不慣我們這些老家伙的做派。我想如果矛盾出現了,那肯定不可能只是某一方的責任吧?
“我沒辦法要求其他人怎么做…我認真考慮過了,既然矛盾激化是從我傷愈復出之后開始的,那么最起碼可以先解決一個主要問題。我愿意讓出位置,打替補。我希望這么做,能夠讓矛盾平息下去。最起碼,在這個賽季結束前,大家能夠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足球本身。”
帕羅蒂把托尼尼的話轉述給在座的各位教練們,大家聽聞之后,先是沉默,然后有人說:“問題不是我們讓不讓法里亞斯,問題是法里亞斯和我們的戰術體系有沖突啊…”
“沒錯,他上場之后表現不好,又不是我們刻意打壓他…他的個性太突出了,在更衣室里和大家格格不入,在球場上也是如此。只要足球到他腳下,我們的進攻推進就像是陷入了泥潭一樣,他總是要做很多無意義的盤帶。而且…他在防守上也不如托尼尼積極。”
“外界總以為我們是反派。可法里亞斯壓根兒沒有學會怎么和全隊配合,讓他上去,其他人就看他表演嗎?沒錯,他在西乙b確實進了三十四個球,但怎么不看看他讓其他人犧牲了多少?難道我們要為了他,讓胡犧牲自己的開火權嗎?”
“賽季初那三個月,他的數據確實很亮眼。所有人都在拿這個說事。可代價是什么?球隊的成績可沒有他的數據好!他有什么資格讓球隊為他服務?!”
“他的天賦確實很好,但他搞錯了一個問題。天賦不等于能力。他現在以為自己是誰?就連胡都不能凌駕于團隊之上,他又憑什么覺得自己可以?就連胡最初來到球隊的時候,也要花很多功夫和球隊在一起練習傳接球,嘗試著改變自己在利茲城養成的踢球習慣,配合全隊。作為世界杯最佳射手,他當時也沒有抱怨過吧?沒有說他在英超拿了冠軍,是歐聯杯冠軍,就可以不用練習,而要求全隊配合他一個人吧?”
“對!武科維奇當初來球隊的時候不也一樣嗎?從一個專門組織進攻的前腰,被改造成了攻守兼備的中場全才。這個過程很痛苦,但武科維奇不也堅持轉變了嗎?因為他知道這是對球隊整體有利的,為了團隊利益,他愿意做出個人犧牲。這么簡單的道理,法里亞斯難道不懂嗎?”
等大家都發泄完對法里亞斯的怨氣之后,帕羅蒂說道:
“我打算明天去找法里亞斯再談一談。”
赫蘇斯·瓦倫丁撇嘴問道:“有用嗎,埃托雷?你找他談過不止一次了吧?道理早就講到他耳朵里起了老繭,他聽了嗎?”
“問題就出在這里,各位。”帕羅蒂環顧大家,然后說道,“我認為我們之前因為個人立場,對待法里亞斯的方式或許有些問題…因為他的加盟代表俱樂部的意志,這讓我們心生抵觸。只要法里亞斯的表現不能讓我們滿意,我們就習慣用高高在上的姿態去批評他,總是試圖給他講述大道理。告訴他‘你做得不對,你應該這樣,你不應該那樣…’但我們從來沒想過,這樣做法里亞斯是否愿意接受?”
“難道我們說的不對嗎,埃托雷?他確實沒有把球隊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他也確實過于自我,他在場上總是會因為過于粘球炫技而拖慢球隊的進攻節奏…”第一助理教練赫蘇斯·瓦倫丁反駁道。
帕羅蒂連連點頭:“對,沒錯,我們說的都對。可…誰規定一定要接受對的呢?”
瓦倫丁被反問的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了。
在他看來,做正確的事情,聽從正確的建議,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要不然呢?
我說得明明是對的,你卻不聽,那肯定是你有問題啊,你應該好好反思!
其他人也是和瓦倫丁一個反應,都被帕羅蒂這話說懵了。
帕羅蒂繼續說道:“還記得當初法里亞斯是怎么來我們這里的吧?雖然勒雷那家伙總是喜歡吹噓他從國王手中搶來法里亞斯,是多么了不起的操作。但其實我個人覺得,法里亞斯之所以沒有選擇國王,就是因為不想活在梅利的陰影下…”
“哈,難道他就愿意活在胡的陰影下嗎?”恩左·納赫爾沒忍住笑了起來,他這話也引起了在座其他人的哄笑。
帕羅蒂跟著他們笑。
等笑完了他才繼續說:“他當然也不愿意生活在胡的陰影下。但我覺得梅利和他都是阿根廷人,如果他在國家隊和在俱樂部都和梅利一支球隊的話,恐怕更難擺脫。但是在我們這里,一方面是國王的死敵,另外一方面最起碼他和胡不在同一支國家隊,還可以努努力。另外他和胡的踢球風格也不一樣,不會像他和梅利那樣,完全重疊。”
大家都不笑了,認真思考了一番帕羅蒂的話之后,內心都被說服了大半。
于是瓦倫丁又問:“好吧,就算是這樣…那這和他的態度有什么關系呢?”
“由此可知,法里亞斯是一個很有自己想法的年輕人,要知道當時他才十七歲呢,就能頂住梅利和國王的誘惑,選擇加盟國王的死敵。一個內心如此堅定的人,你們覺得他是一個可以輕易聽進去別人建議的人嗎?哪怕建議都是對的。”
見瓦倫丁又要張口,帕羅蒂便補了一句。
“我們的建議當然是對的,可是如果法里亞斯聽不進去,那么再對的建議又有什么用呢?今天的托尼尼提醒了我一件事情…我們是為了和法里亞斯爭個高低對錯嗎?不,我們應該是要解決問題的。可如果始終以對抗的心態來面對他,那問題就不可能解決。”
聽帕羅蒂說了這么多,有人嘆了口氣:“唉,現在的年輕人…不好搞,真不好搞。”
“要是能像胡那樣,多好啊。同樣是新人,他就能很好的融入球隊里,和所有人都能把關系處好。最重要的是明明他也很厲害,卻一點架子都沒有…”
帕羅蒂說道:“不能指望每個人都像胡那樣,胡是特殊的一個。”
說完他撕下一片披薩。
“好了,不要再聊工作了。最起碼今天晚上讓我們都好好放松一下。有什么問題,也留到明天去解決…你們真覺得我可以去開個餅店嗎?”
“我不會離開海盜的,奧古斯托。”
內斯托爾·法里亞斯對坐在自己對面的經紀人奧古斯托·阿亞拉說。
后者剛才正在勸說他考慮換個環境,哪怕是租借呢?
樹挪死,人挪活嘛。
但他的提議被法里亞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如果我走了,那我就成了逃兵。所有人都會笑話我的。否則的話,我為什么不早點走?去年夏天的時候我就有機會離開的。
“我只是想證明我可以做到,只要給我機會和平臺,我就可以回報他們十倍、百倍的收獲…就像我在賽季初那三個月中所做到的一樣。”
“但結果什么都沒改變。”經紀人說道。
“沒關系,我認為帕羅蒂這個帥位不可能一直坐下去了。我總能等到機會的。我的表現一定會被下一任主教練看在眼里。”
經紀人眼睛一亮:“對呀。如果海盜被加泰聯淘汰出局,帕羅蒂估計就要…”
他話沒說完,因為有服務生將他們點好的披薩端了上來。
“請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