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熙站在訓練場上,手搭涼棚放在眉間,正在向場邊的小樹林里張望著。
“你看什么呢?”胡萊見他這副樣子就說道。“今天不會有記者來采訪的,哪兒能天天來啊,還訓不訓練了?”
“什么呀,我沒找記者。”孟熙一邊繼續保持著張望的姿勢,一邊向胡萊揮揮手。
“那你在找啥?看草叢里蹲沒蹲人?”
“嘿,我還真是在找草叢里有沒有蹲人!”
胡萊愣了一下:“然后趁我們訓練結束的時候,高呼一聲德瑪西亞,就從草叢里跳出來?”
“什么呀!”孟熙收回目光,很無奈地看向胡萊,“你自己都不關心一下的嗎?”
“我關心什么?”胡萊一頭霧水。
“關心關心有沒有職業球隊的球探來觀察你啊!”孟熙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覺得胡萊簡直就是付不起的阿斗。“你自己大話都放出去了,萬一沒有職業球隊球探來觀察你的表現,豈不是翻車了?”
“開玩笑啊,誰來看這種保持狀態性質的訓練啊!”胡萊嗤笑道。“看這種訓練能看出什么東西來?看比賽就行啦!”
他剛說完,就見孟熙突然表情嚴肅起來對他身后說道:“教練!”
胡萊也猛地跳起來轉身,果然看見了在他身后板著臉的主教練李自強,后者正板著臉盯著他。
“教練…”
“怎么,瞧不起我的訓練安排?”李自強微微虛起眼睛。
“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教練。你的訓練安排非常好,科學合理,無可挑剔!”胡萊連忙擺手。
李自強也沒有繼續理他,而是對著全體球員們說道:“今天的訓練我們主要進行定位球和點球的訓練,也只是讓你們找找感覺而已。保證自己的身體狀態才是最重要的。崇文中學雖然是上屆全國大賽淘汰我們的球隊,也是傳統強隊,但并不需要做什么針對性的安排——我們也沒這個時間來調整戰術,就為了針對他們,那樣反而會把我們自己搞得手足無措。所以半決賽還是要按照我們自己的節奏來踢。現在開始熱身吧!”
球員們紛紛跑去熱身。
李自強則開始在球場上擺放訓練器械,準備一會兒的訓練內容。
他確實不打算給球隊做什么針對性的安排,只是會在賽前一天晚上給大家看一看崇文中學在本屆全國大賽上的比賽錄像剪輯,讓大家了解一下這支球隊是什么樣的球隊。
他們踢球什么風格,擅長什么戰術,進攻是從邊路發起還是中路發起,是左邊攻強守弱還是右邊攻強守弱,他們在進攻中的核心人物是誰,需要額外在意的人是誰,他們在后防線上有什么缺點,他們的門將發揮如何…
知道這些就夠了。
如今的東川中學不是上屆的東川中學了,只能夠靠一兩個人的超常發揮來和對手抗衡。
再次面對崇文中學,李自強可是很有底氣奉陪到底的。
哨音很快從球場傳來。
戴澤濤聽見這個聲音才從草叢后面慢慢退出來,幾乎是手腳并用的繞到了一棵樹后面。
當他背靠著樹干時,長出了口氣。
他本來是打算來看看東川中學的訓練,想要通過訓練來觀察一下胡萊。但又考慮到臨近半決賽,生怕自己被東川中學當做是崇文中學的間諜,就干脆蹲在了一團比較茂盛的草叢后面,偷偷觀察。
結果正好這個時候東川中學的門將在東張西望的,于是嚇得他也不敢起身了。
就這么一直蹲在草叢后面,腳都蹲麻了,這也是為什么他只能手腳并用爬回去的原因…
躲在樹林后面,戴澤濤還在偷偷觀察東川中學的訓練。
然后看了一會兒,他悲哀地發現被胡萊說中了,這樣的訓練內容完全沒什么觀察的價值…
所以我是為什么要來這里蹲草叢呢?
戴澤濤皺著眉頭輕輕嘆了口氣。
“你們看胡萊接受采訪的報道沒?”
“看了,那小子竟然說不可能輸給我們,說什么必須贏…他憑什么?!”
剛剛結束完訓練,崇文中學的球員們坐在草坪上休息,然后很自然地就聊到了他們最在意的話題上——已經見諸報道的東川中學專訪。
如果只是媒體報道一下這支球隊是怎么利用訓練間歇給自己加練慶祝動作的話,崇文中學的球員們可能壓根兒看都不會看一眼。
但偏偏胡萊面對半決賽對手崇文中學,說出了“不可能輸,必須贏”這樣的話。
“憑什么?人家都說了要做職業球員了,可不就得贏我們嗎?”有人譏諷道。
“呵,去做職業球員和贏我們有什么關系?這么說來,那我們就讓他去不了職業球隊好了!”
“誒,我突然想到,其實說不定輸給我們,他也能去做他的職業球員呢…你們想啊,去年全國大賽,他們輸給了我們,但羅凱不最后還是被職業球隊相中了?”
“那不一樣,要知道羅凱可是進了個挺漂亮的球呢…”
話說到這里,不少崇文中學的球員們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們的隊長,主力門將馬林。
上屆全國大賽,羅凱那個漂亮進球洞穿的正是馬林的十指關。
被大家目光注視的馬林撇嘴:“你們看我做什么?羅凱是確實厲害。但胡萊不一樣,他不是那種個人能力很突出的前鋒,只要我們在防守中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給他太多機會,他就很難進球。”
聽到他這么說,隊友們中間立刻有人附和道:“隊長說得對啊。一個機會主義者而已,機會都沒有,他還怎么進球?”
這話逗樂了球員們,他們發出了哄笑聲。
但也引來了球隊的主教練徐奉江的關注。
他怒道:“笑什么笑!你們笑話的是一個在單場比賽中進了五個球的對手!”
主教練一發火,笑聲就消失了。崇文中學的球員們有些難堪地閉上了嘴。
徐奉江卻并不打算就這么輕易放過球員們,他甚至有些借題發揮的想法,要趁機糾正球員們的不良心態。
“馬林倒是沒說錯,在防守中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事情,不給對方機會,對方就很難進球。但看看你們的態度,一個二個笑得那么開心,就這樣怎么能夠在防守中做好自己的事情!?”
大家發現主教練是真的發怒了,一個個都低著頭,不敢吭聲。
“你們當初在全國大賽首輪就被淘汰出局的教訓不記得了?這才幾年啊?忘啦?!陳星佚和曙光高中是怎么崛起的?不就是踩著我們崇文中學的頭上位的嗎!作為衛冕冠軍的我們是怎么輸掉那場比賽的?難道不是因為輕敵嗎?怎么?現在你們還要再輕敵一次?!對一個單場五球的最佳射手都還能輕敵?你們是想死吧!”徐奉江站在球員們面前噴得唾沫星子四濺。
旁邊的領隊老師和其他教練組成員們見狀也都躲得遠遠的,誰也不來摻合。
“還有馬林,你賽后接受采訪時說的什么玩意兒?半決賽都還沒踢呢,你就惦記著陳星佚了?你腦子里是不是只有陳星佚?啊?!”徐奉江罵完全隊,突然又把目標矛頭直指球隊隊長。
作為隊長,一開始被主教練認可了,馬林還有些僥幸,覺得主教練罵的是自己的隊友,而不是自己。
但現在很明顯他也沒跑掉…
“不是,教練,我沒有…對不起,教練,我錯了!”馬林試圖為自己辯解,但在看到主教練那兇神惡煞的眼神之后,就馬上改口了。“教練你放心,我們每個人都絕對不會輕敵的,到了比賽中一定和他們玩兒命!”
徐奉江哼了一聲:“你別在我面前保證。反正你已經高三,今年就是你的最后一節全國大賽,能不能擊敗曙光高中拿回全國冠軍,也就這最后一次。要是你們自己驕傲輕敵,輸了比賽,連決賽都沒打進去,遺憾終身的也不是我!自己犯的錯,自己承受!現在解散!”
球員們如蒙大赦,迅速作鳥獸散,很快球場上就已經看不到一個崇文中學的球員了。
這個時候球隊的領隊老師才慢慢踱步上來,站在徐奉江身邊,和他一起望著球員們離去的方向:“老徐啊,會不會說得太過了點?”
“過啥啊,不過。”徐奉江似乎還沒從憤怒的情緒中抽出來,對領隊老師說話的語氣都還有些生硬。
他本人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嘆了口氣解釋道:“楊老師,咱們這次打進半決賽的過程可以說是非常輕松了,球隊里苗頭早就不對了,不趁著這個時候敲打敲打他們,真到了半決賽的比賽中,可是要出大問題的,驕兵必敗啊。”
“不至于吧…那個胡萊雖然進球很多,但確實也都是門前搶點和反越位,進球手段還是很單一的。只要我們自己把籬笆扎好,不給他機會,他威脅不就小多了嗎?”領隊楊老師很明顯也是懂球的人,否則說不出這樣的話來。“而且單場五球有運氣成分,也有對手青陽一高配合的緣故,這種特例不能作參考的。”
“楊老師你說的沒錯。但咱們不能讓球員們真這么覺得啊,否則他們的尾巴還不翹到天上去了?真不把對手放在眼里,放松過頭,到了比賽中想緊都緊不起來了。把對手設想的更厲害一些,對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趁著這次機會,扭轉他們心態,讓他們認真起來,對決賽也是大有好處的。”徐奉江說道。
“這倒也是…”楊老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笑道,“今天總算是把這最后一塊可能存在的漏洞給補起來了,也是件好事。”
徐奉江輕輕頷首,沒有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