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畫廊的陳經理還敢帶著保安阻止自己,被冒犯了尊嚴的袁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母貓一般,直接炸了起來。
袁母一手插在腰上,對陳經理劈頭蓋臉一頓痛罵,“你算個什么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信不信我立刻讓你在上京待不下去…”
“你給我閉嘴!”聞訊的江大海匆匆的跑過來了,一掃之前笑嘻嘻的模樣,警告的瞪著潑婦罵街的袁母,“你這是干什么?不想看畫展你先回去!”
“我…”袁母仗著袁家人的身份,總認為江大海的公司能有今天的規模都是靠自己的面子,所以平日里行事很是囂張,根本不顧慮。
但如果江大海真的發怒了,袁母還是有些的怕,真離婚了,江大海依舊坐擁數十億的家產,可她這個袁家旁系卻是一窮二白。
袁家的名頭聽起來能唬人,但袁母心里清楚這名頭沒辦法給她帶來金錢和地位,離開江大海了,她估計就和其他袁家旁系一樣,最多衣食無憂,想要過上貴婦的生活絕不可能。
見袁母不敢開口了,江大海臉上露出慣有的笑容,向著陳經理開口道:“抱歉陳經理,內人就是這個性子,還請陳經理多多原諒。”
“無妨,不影響大家看畫就好。”被罵的陳經理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江大海來畫廊買過幾次畫,陳經理和他打過交道,看著是個暴發戶,可江大海舍得花錢去打關系,為人也算精明,有幾分眼力勁,只不過妻子和兒子沒什么腦子。
“方小姐,剛剛小豪多有冒犯。”江大海的確是能屈能伸,明明知道方棠只是個修復師,雖然有錢但沒什么來頭,卻依舊放低了姿態,“小豪,給方小姐道歉!”
袁豪年輕的臉上滿是暴躁和惱火,可對上江大海嚴厲的眼神,袁豪剛要開口,卻見方棠就這么和袁老離開了,無視了江大海一家三口。
“哼,沒教養!”袁母不滿的咒罵一句。
這些搞藝術的果真不懂人情世故!江大海倒沒生氣,又和陳經理寒暄了幾句才帶著母子倆人一起離開了。
袁老帶著方棠去看了畫廊最有爭議的古畫,是一幅絹本山水畫《遠山江景圖》,畫卷縱約兩米,橫有一米。
圖繪山水春景,巍峨的高山頂立,山頭灌木叢生結成密林,兩側則有扈從似的高山擁簇著;近處則是江邊一角,陂陀密林,遠舟揚帆,意境悠遠。
“小棠看出點門道嗎?”袁老見方棠凝視了許久,這才問了一句。
方棠視線依舊專注的停留在畫卷上,“這畫乍一看色調濃重,是以石青石綠為主的大青綠染色,筆墨簡潔、畫面雍容華貴,艷麗奪目,尤其是遠景的金碧山水用泥金勾線,更顯富麗華貴。”
“可江景卻是小青綠上色,色彩爽朗薄潤,以水墨為基調,筆法飄逸靈動。”方棠也看出詭異之處了。
雖然山水用色變化不一,春景則陰處淡赭、草綠;夏景則是純綠、純墨皆宜,亦或綠中見墨;秋景赭中入墨;冬景赭墨托陰,遠山白光,以焦墨通白雪。
但一幅畫的主色調是不變的,畫者的風格也不會變,不同的風格不會出現在同一幅畫里。
這就好比一幅字如果是狂草那就不會在其中出現楷書、但《遠山江景圖》的山景和江景則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冷暖、濃淡、厚薄兩種風格相輔相成,將寫實的山體和寫意的江景完美而和諧構成了這幅畫。
“看畫風像是宋初李亦的所做。”袁老緩緩開口,視線也停留在畫卷的上,“近處江景畫法簡練、氣象蕭疏,李亦好用淡墨,有惜墨如金之稱。”
方棠認同的點了點頭,“山石如卷動的云層,是李亦大師的筆法。”
“不錯,比對了李亦現存的幾幅畫《平野冬雪圖》《遠山孤寺》,其中山石筆法極其相似。”袁老雖然不能算是書畫的大家,可也算精通了,這畫他還特意研究了一番。
方棠看向畫卷的落款處,“隱齋人??”
古代文人多豪放,偶有一感便出口成詩、提筆作畫,當然,別號也多,如果是常用的別號也就罷了,至少有文字典故可以追溯,最怕的就是這種突然來了興趣起了個別號,說不定作者自己都忘記了。
方棠仔細回想了一下,在她的印象里還真沒見過這個別號,李亦大師在書畫落款處的落款都以遠山居士。
“小棠,你看這山勢,頂天立地,壁立千仞,用色濃重潤澤,這風格改變的也太大了。”袁老無奈的搖搖頭。
也有人想過這畫是不是兩人合作完成?可畫的落款只有隱齋人,不可能是兩人作畫,也無法判斷這幅《遠山江景圖》到底是不是宋代李亦的作品。
又凝望了許久后,方棠皺著眉頭道:“可看這山石又像是袁孟成的畫。”
這話一說出來,袁老就笑了,“這就是這幅畫的爭議所在,袁孟成師承李亦,早年的畫風也是偏寫意,好淡墨,山水畫大成之后,風格反而改變了,更重寫實、筆勢鋒利,用色也濃郁厚重,氣勢恢宏。”
這畫絕對是宋代的真跡,可是李亦也好,袁孟成也罷,兩人都不曾用過隱齋人的別號,只能認定這畫是兩人中一人所做。
當然,大多數人趨向作者是袁孟成,他擅長兩種風格,可能是一時興起,畢竟李亦現存的畫作里并沒有濃墨重彩的寫實風格。
“我再看看。”方棠這會也來了興趣,只可惜不能將畫拿下來細細鑒賞。
!分隔線!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方棠又看了半個多小時。
此時,不少人已經逛完了畫展,都過來鑒賞這一幅最有爭議的畫,討論聲也多了起來。
雖然大家都在熱烈的討論這畫,可都是拾人牙慧、老生常談,爭來爭去也沒有說出新的觀點,方棠看向袁老,“袁爺爺,我們先過去把那五幅畫買下來。”
“走吧,你既然喜歡,等畫展結束后,我讓人將畫送你那邊給你好好的鑒賞一下。”這話剛說完,看著方棠眼睛一亮,袁老臉上的笑容不由加深了幾分。
袁老打趣的開口道:“不過也只能借你看幾天,還是要還回來的,除非你能真正的鑒別出這畫的作者。”
“我明白。”方棠點了點頭。
這畫在流歲畫廊存放了多年,畫廊的老板也立下了規定:只要鑒賞出來了,這畫就無償送給對方珍藏,否則就是開價千萬,畫廊也不會出售。
當然,規矩是死的,到了袁老這樣的身份,將這畫借出去幾天還是可以的,之前也有不少喜歡書畫的老一輩和一些鑒定大師將畫借出去了,只不過大家都無法判斷畫的作者是誰,幾天之后又原封不動的送回畫廊了。
方棠和袁老剛走到畫廊工作臺這邊,就看到袁豪正和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坐在休息區說著什么,一抬眼,看到方棠后,袁豪冷哼一聲,眼中的惡意毫不掩飾。
“這是又要出幺蛾子。”袁老無奈的搖搖頭,關鍵這還是袁家的旁系,等回去了秦老頭和蔣老哥有的樂呵了。
畫廊的工作人員查看了電腦上的預定記錄,抱歉的向著方棠道:“抱歉,小姐,你之前預定的五幅畫楊大師那邊沒有同意交易,所以只能取消了您的預定資格。”
徐大師性格有點的孤僻,但清高孤傲不能當飯吃,他年歲已高,也要給自家后輩鋪路,所以徐大師雖然訂下了規定,可只要不是那種不愛惜畫的人,這規定就是個擺設。
“讓你們畫廊陳經理過來一趟。”袁老緩聲開口,偏偏是袁家的旁系從中作梗,也幸好袁老性格寬厚,這要是換成脾氣暴烈的秦老爺子,被秦家的旁系這樣針對,秦老爺子估計一腳就踹過去了。
流歲畫廊的是上京燕家的人,也正因為有背景,所以陳經理之前才敢帶著保安制止大聲喧嘩吵鬧的袁母。
袁豪滿臉得意和張狂的走了過來,挑釁十足的開口:“陳經理過來也沒用,有我在這里,你今天能買走徐大師的任何一幅畫,我袁豪把頭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方棠沒理會叫囂的袁豪,清冷的視線看向依舊坐在沙發上喝茶的中年男人,看來他是徐大師那邊的人。
“袁爺爺,我們回去吧。”方棠回頭說了一句,她的確很喜歡徐大師的畫,可也不是非買不可。
袁老爺子知道方棠的性格,袁豪這仗勢欺人的行為雖然有點膈應人,不過小棠懶得計較,袁老也不在意笑呵呵的接過話,“那行,我們就回去吧。”
其實徐大師不樂意開畫展,不過是形勢所迫,所以真正好的作品都沒有展示出來,既然小棠喜歡,袁老打算挑個時間帶方棠去徐大師那里一趟,不怕買不到畫,今天來畫廊也主要是讓小棠看看這幅最有爭議的《遠山江景圖》。
看著轉身就要走的方棠,這一拳頭打到了棉花里憋屈感,讓袁豪一下子氣的漲紅了臉,怒吼出聲,“你他媽的不準走!”
“那你還想干什么?”袁老爺子慈愛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可眼神明顯冷淡了幾分。
小輩之間有意氣之爭很正常,方棠不在意,袁老爺子更不會和袁豪計較,可他卻不知道見好就收,也難怪袁老爺子冷了眼神。
方棠同樣冷眼看著忿忿不甘的袁豪,她尊敬袁老爺子,袁豪不管如何也是袁家的小輩,方棠也就沒有計較。
說難聽一點打狗還要看主人,方棠真對袁豪動手了,日后傳出去了,只會讓人以為她目中無人,不將袁老爺子放在眼里。
袁豪主要是氣不過,這會惡狠狠的開口:“道歉!老子今天心情好,也不用你磕頭了,你來個九十度的鞠躬,然后高喊三聲對不起!”
這些文人不都自命清高嗎?袁豪高昂著下巴,他今天偏要讓她折腰道歉!看她以后還怎么在文化圈里立足!
“看來之前你父親的話你是沒有聽進耳。”袁老爺子收斂的臉上慈和的笑容,“小棠,你不用顧慮我。”
江大海雖然是個暴發戶,卻有幾分眼力勁,不會故意與人為敵,可惜袁豪卻是無法無天,他敢這樣得寸進尺,方棠不動手,袁老爺子都要動手了。
“你個老不死的滾一邊去,沒你說話的份!”袁豪不滿的罵了一句,懶得和袁老爺子開口,畢竟他針對的是方棠。
方棠面色一沉。
袁豪卻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對勁,說話愈加的沒了分寸,“別給臉不要臉!你現在鞠躬道歉了,老子心情一好就放過你們了,否則一會這個死老頭一把年紀被人押著下跪道歉,估計血壓一高就要進火葬場…”
袁母剛過來就看到袁豪被方棠一腳踢了出去,頓時發出一聲凄厲的喊聲,“小豪!”
“你這個賤人!你竟然敢打我兒子!”袁母性格潑辣,這會更是母老虎一般向著方棠撲了過來,張牙舞爪的似乎要將方棠的臉給抓花了。
清瘦的身體一個避讓,方棠右手精準的抓住了袁母粗壯的手腕,剛用力,袁母立刻發出殺豬般的叫喊聲,只感覺手腕骨都要被方棠給捏斷了。
呃…還沒開始用力的方棠怔了一下,可看袁母這慘絕人寰的痛苦模樣,方棠松了了手。
一得到自由,袁母連滾帶爬的躲到了一旁,眼神驚恐的看著方棠,卻是不敢再動手了。
躺地上的袁豪身體一動,只感覺腹部一抽一抽的痛著,他整個人都是懵圈的,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方棠一腳踹的倒飛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聽到聲音的袁母回過神來,趕忙將摔地上的袁豪拉了起來,“小豪,你沒事吧?”
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袁豪陰狠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方棠,“你給老子…等著…嘶…”
太痛之下,袁豪話都說的不利索了,雙手捂著腹部,滿臉痛苦的狗摟著身體,尤其是看到付小五和陳超他們過來了,大感丟臉的袁豪更是陰狠了眼神。
“讓你打我兒子!”袁母是不敢撲過去了,卻抓起茶幾上的茶杯向著方棠砸了過去,然后又是水果又是煙灰缸,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里夾雜著袁母不堪入耳的咒罵聲,弄得畫廊像是菜市場一般。
“都住手!”陳經理簡直要被袁豪母子倆給氣瘋了。
他前腳過去招呼已經來到畫廊的徐大師,這母子倆后腳又鬧事了!偏偏能制止母子倆的江大海在畫廊二樓的會客廳和徐大師他們在應酬。
一看到臉色不虞的陳經理,袁豪忍著痛看向一旁的事不關己的中年男人,見他完全沒有給自己出頭的打算,袁豪心里不甘,可還是伸出一只手晃了晃。
五十萬到手了!中年男人徐山眼中有貪婪之色一閃而過,笑著走了過來,“陳經理,這事不怪袁夫人和袁少爺,主要是這位小姐預定的畫沒有買到,憤怒不甘之下情緒太激動了。”
徐山這等于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方棠身上了,當然這話別說圍觀的人不相信,陳經理更不會相信。
可看著方棠,再看了一眼笑容偽善的徐山,陳經理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道:“方小姐,抱歉,還請兩位暫時離開畫廊。”
袁豪滿是痛苦的臉上露出得意來,徐山也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就知道陳經理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么選擇。
人群里,陳超表情詭異的變化著,他之前已經提醒過袁豪不要招惹方棠,沒想到袁大頭竟然將自己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想到方棠在賀家都敢對賀夫人動手,陳超同情的看著得意洋洋的袁豪,他只是袁家的旁系,可方棠在袁家的地位堪比袁家嫡系后輩,袁豪得意個屁啊!這蠢貨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陳經理,看在我的面子上,這事就算了吧。”清脆的聲音在人群里響了起來,眾人回頭一看,卻見付小五走了過來。
“付小姐。”陳經理神色恭敬的招呼了一聲。
付小五微微一笑的看向楊山,“徐先生,方小姐也是喜歡楊大師的畫,不如大事化小?”
“既然是付小姐親自開口,這事就翻篇了。”徐山一掃剛剛和袁豪交談時的貪婪和高傲,笑容滿面的臉上盡是諂媚和巴結。
江大海就是個暴發戶而已,袁豪更是個只懂吃喝嫖賭的紈绔,所以徐山敢敲詐他,但付小五不但是畫壇杰出的年輕一代,更是付家的千金,就沖著她的身家背景,徐山也不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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