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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0、還說不是你?

  如嬪便笑了,無聲凝望蕓貴人良久。

  “我那會子還不知道,可是從皇后娘娘的這話兒里,我猜皇后娘娘怕是心下有數兒的。而皇后娘娘特地趕在我挪宮拜別之時與我說這句話,那便自然是別有深意的。”

  “就算我當時腦子慢,沒能想明白,可是我挪過來這些日子了,與妹妹你一個宮里朝夕相處著,我倒也終于品出些滋味兒來了…皇后娘娘的那老八哥兒是怎么沒的啊,我現在瞧著,不但皇后娘娘心下有數兒,蕓妹妹你也該明白吧?”

  蕓貴人便是狠狠一怔,在這漆黑里“騰”地站了起來。

  “如姐姐這話又是什么意思?難道如姐姐也相信了那些流言,也想將這個屎盔子扣在我的頭上了不成?可是前些日子如姐姐卻不是這樣與我說的,當日如姐姐還幫我參詳皇后娘娘的心意來著…我也是順著如姐姐的話兒,明白了皇后娘娘并未真的懷疑我,皇后娘娘還是肯耐心聽我說的,那她就還是相信我的!”

  如嬪便垂首而笑,“妹妹別急啊,我不是與你說了么,這是我今晚上輾轉反側睡不著,這才冷不丁想起來的…我就算當日是那么幫你參詳的,那也終究都只是參詳不是,我也沒說就能給你作準了啊。”

  “再說了,這世上原本就是人心最難測,更何況是皇上和皇后二位的心思呢…縱然我與皇后娘娘是本家兒,我也從來都不敢說我就能猜準了皇后娘娘的心思呀。”

  “那如姐姐的意思難道是——要推翻了那日的所有推測去,現在如姐姐也要說也認為是我做的,而且甚至就連皇后娘娘也是當真懷疑我的了?”

  如嬪搖搖頭,“不,我這回什么都沒說,這一切終究都是要你自己去推敲才好。我啊,我只是忍不住一再地回味皇后娘娘當日與我說過的那句話——皇后娘娘她,為何要在我挪到永壽宮來那會子,與我說這句話?”

  “難道是皇后娘娘心下已經有了數兒,只不過是缺少憑據,這便囑咐我挪出儲秀宮之后,也方便著再從旁多留些心去,尋一尋儲秀宮外的蛛絲馬跡去?”

  如嬪說著在黑暗里瞄了蕓貴人好幾眼去,“而最就近的,是不是就是…?”

  如嬪恰到好處地截住了話茬兒去,不肯說出那最后的猜測的關鍵,只故意隔著黑暗瞄著蕓貴人不出聲兒。

  蕓貴人驚得在黑暗中搖晃了數下,伸手猛地攀住了炕桌的桌角,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去。

  如嬪便嘆了口氣,“說真的,今晚這話我是有些不該與你當面講的,若是有明燈火燭,或者是外頭月圓星燦的,我都說不出口——畢竟這是皇后娘娘私下的囑托,我又怎么敢違抗皇后娘娘去?”

  “故此,也唯有在這樣的夜闌人靜,在這樣燈火都熄滅了的黑暗里,我才能張得開嘴,與你說說。只是皇后娘娘的心思不是咱們敢隨便揣度的,故此我便是說了這話兒,卻也還是不作準的。”

  “至于這當中該如何權衡,還是要妹妹你自己個兒來掂量。至于我啊,怕是也幫不上你什么了。”

  這一晚蕓貴人回去,是怎么都閉不上眼睛的了,她圓睜雙眼整晚,心亂如麻。

  次日午時,皇上忙完了頭午召見大臣的正事兒,才與廿廿一起駕臨永壽宮。

  明著是來看八公主,暗著自是來問蕓貴人的話兒。

  來永壽門前接駕的只有如嬪自己,卻不見蕓貴人的影兒。

  按著宮里的規矩,若是皇上和皇后駕臨,一宮之中所居住的所有主位,都應該按著位次,都到宮門口來恭迎。更何況今兒是皇上和皇后兩位一齊駕臨的,這蕓貴人竟然會不在。

  如嬪行禮請安,廿廿親手拉起如嬪,低聲問,“蕓貴人呢?”

  如嬪蹙眉道,“得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駕臨的信兒,嬪妾便叫人去回了蕓貴人。只是蕓貴人那邊兒的奴才說,蕓貴人歇晌已經躺下了,睡得正熟…”

  廿廿也不由得皺了皺眉,“我與皇上先去看八公主,你這邊兒再叫人去叫蕓貴人,別讓她在皇上跟前失了規矩。”

  如嬪回頭吩咐星溪親自去傳,她自己個兒親自奉著皇上和廿廿往八公主的寢殿去。

  與夜里不同,白日午時的八公主倒是一天當中最安靜的時分,廿廿與皇上一走進去,就覺整個寢殿內寧謐安詳。

  “睡著啦?”廿廿壓低了聲音問如嬪。

  如嬪苦笑了聲兒,“每日里也就這個時候兒能睡得穩當些。嬤嬤們都說,許是因為這時候兒是陽氣最盛的時候兒,甭管什么的都不敢靠近,那孩子才反倒能睡個好覺。”

  廿廿嘆口氣,“瞧你,竟也跟她們一樣兒,想這么多了。”

  難得八公主睡得安穩,廿廿和皇上便都沒往里去,只隔著碧紗櫥往里看了兩眼,內里伺候的幾個嬤嬤、媽媽都隔著碧紗櫥給請跪安。

  廿廿低聲與皇上道,“那咱們就先到如嬪那邊兒去吧。”

  正說著話,外頭腳步雜沓聲穿了過來。

  因宮中一向都有歇晌的規矩,故此這時候雖然是午時,可是整個宮里也是格外安靜的,便顯得這雜沓的腳步聲四面回聲,格外的吵耳。

  如嬪忙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應是蕓貴人起身兒了。”

  皇帝都不由得冷然一哂,“她可真是大駕難請啊!”

  皇上話音未落,蕓貴人已經邁入門檻來,聽了便是一個激靈,這便險些絆在了門檻上去。

  如嬪忙親自跨步上前,一把給扶住了,含笑輕聲道,“妹妹走穩當些兒…聽婉貴太妃老人家講,當年孝儀純皇后就曾絆倒在門檻上過,雖不是在這永壽宮里,可是永壽宮卻也是孝儀純皇后初封時所居的寢宮啊。”

  “有她老人家專美在前,那妹妹若再這么絆倒了,可就成了邯鄲學步去了不是?”

  如嬪說罷輕笑,將蕓貴人給扶穩當了。蕓貴人卻面色大變,忙看向皇上,“…小妾,沒那個意思。”

廿廿忍住一聲嘆息,輕聲道,“八公主好容易  睡穩當了,咱們別吵著孩子。走,咱們去如嬪那邊兒說話。”

  就在這個當兒,碧紗櫥里嬤嬤方氏出來稟報,“回皇上、皇后娘娘,八公主醒了。”

  皇帝聞聲也抬眸望去,側耳聽了聽,便笑了,“嗯,今兒竟沒哭!

  如嬪便含笑道,“八公主必定是感知到了汗阿瑪和皇后額娘在這兒呢,她心下安穩,這便不哭了。”

  皇帝暫且顧不上蕓貴人,便先含笑望望廿廿,攜了廿廿的手,兩人一起走進碧紗櫥去看八公主。

  “瞧瞧我們八公主睡得一頭一臉的汗喲。”廿廿垂眸望悠車里的八公主,抽了自己帕子去給八公主擦拭。

  皇帝索性伸手進悠車,將八公主給抱起來,“這大七月的,可不是熱嘛!來,納瑪抱著涼快涼快。”

  八公主這會子已經能立起脖兒來,小小的嬰孩在皇帝懷中,驀然豎起來,視線越過了皇帝的肩頭,看見了站在外間的蕓貴人。

  原本安安靜靜的八公主,便猛然又“哇”地一聲哭開了!

  如嬪忙上前從皇帝懷中接過八公主來,心疼地悠著,“你這是怎么了?汗阿瑪和皇后額娘都在這兒呢,必定什么都不敢招惹你的呀,你這怎么又說哭就哭起來了啊?”

  皇帝便瞇了眼,緩緩轉眸,凝住蕓貴人去。

  蕓貴人又是一個激靈,慌亂地抬眼看一眼皇帝,已是跪倒了下去,“皇上!這,這與小妾無關啊。”

  皇帝便冷笑道,“朕說過與你有關了么?你心下慌什么,這么急著給自己撇清什么去?!”

  蕓貴人登時更加亂了方寸,雙手搖擺,“沒,小妾,小妾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更為惱怒,大步騰騰走到她面前去,垂眼怒視著她,“那你說,這殿內這么多人呢,八公主怎么醒來了看見誰都好好兒的,一見你來,就立即放聲大哭了?”

  “她是小,可是到了她這個月份兒,她眼睛也睜開了,也能看得清人了。小孩子眼睛既凈又獨,她必定是看見了素常都令她害怕的人,才會在朕和皇后的面前都不覺著安穩,都要放聲大哭!”

  “怎地,原來你比朕和皇后更了不得,連朕和皇后都鎮不住你去是怎的?!”

  蕓貴人聽傻了,半晌才將皇上這話里的意思給捋請,可是一旦明白,這就更是天塌下來了呀!

  她伏地大哭,“皇上!小妾愚鈍,不明白皇上這話是打哪兒說起來的…小妾,小妾從未做過驚嚇八公主的事兒啊,還請皇上明察…”

  皇上更為盛怒,“你既然這般伶牙俐齒,這般能為自己辯白,那你倒是與朕解釋解釋,為何八公主一見你就大哭了,啊?!分明你與如嬪交好,且一個宮里住著,八公主對于你本該遠比對旁人更熟悉,更親近才對,可是她為何一見到你,反倒驚嚇成這樣,啊?!”

  廿廿心下也是迭聲地嘆息,只是事兒趕巧都趕到一起來了,皇上為人父,這一時心疼,便壓不住火氣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廿廿也不好多說什么。她唯有走過來,輕輕挽住皇上的手,“皇上別動氣。公主本就哭鬧著,皇上再動氣,公主聽著怕是更要驚嚇。皇上先歇歇氣兒,咱們先叫公主穩當下來,回頭有什么話再問蕓貴人也不遲。”

  皇帝深吸口氣,竭力平息火氣,走回如嬪身旁,伸手要抱八公主。

  如嬪松開了手,這會子也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兒。她遙遙望著蕓貴人,搖搖頭道,“妹妹…怎么會這樣,啊?若姐姐對你有什么不妥的,你當面與姐姐說出來啊,便是要怎么著,姐姐都能容忍你。”

  “姐姐與你說過,我是家中長女,從小就照看三個弟弟、兩個妹妹長大,故此不管你怎么跟我使小性兒、發脾氣,我都能容你、體諒你去…只是一宗,你千萬別將心力的怨氣兒沖八公主撒,啊。”

  “八公主她,是皇上的血脈啊…雖然是我生下了她,可皇后娘娘才是她的額娘啊…你怎么還能當著皇上和皇后娘娘,這么嚇她啊…”

  廿廿蹙眉,伸手又攥住如嬪的手,“你也不要再說了,壓壓脾氣。這會子皇上還在氣頭兒上,我剛勸完皇上,你這不是又要叫皇上動氣了?”

  如嬪登時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教訓得是…今兒,千錯萬錯,都是嬪妾的錯…”

  她還轉過頭去望住蕓貴人,“妹妹…或許當真是我急了,腦子都是不冷靜的,若當真是我冤枉了妹妹去,妹妹看在八公主的面兒上,千萬別記恨姐姐…”

  皇帝深深吸氣,吩咐九思,“先將蕓貴人帶下去,候著朕稍后問話!”

  蕓貴人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是懵的,就被九思帶人給“請”了出去。

  皇帝抱著八公主哄著,廿廿則親手扶起了如嬪來。

  “你便是再急,今兒也有皇上和我在呢。你心疼公主,皇上和我難道就不心疼去?只是心急辦不成事兒,你且冷靜下來些兒,回頭皇上和我問清楚了,自然還公主一個公道去。”

  在阿瑪的安撫之下,本就身子骨虛弱的八公主也是哭累了,終于緩緩在皇上懷里睡著了去。

  皇帝便轉身向外去,如嬪也想跟上,廿廿盯了她一眼,沉聲道,“你陪著公主。公主剛睡著,怕睡得不穩當,若又醒來,還是看見你才好。”

  如嬪咬了咬嘴唇,不敢違抗,便趕緊行個禮,“謹遵皇后娘娘懿旨。”

  廿廿這才轉身向外去,攆上皇上去。

  廿廿眼瞧著皇上這是怒氣沖沖地就要奔著蕓貴人那邊去,廿廿忙伸手扯住皇上的手臂,“爺…緩緩。”

  皇帝停住腳步,回眸凝視廿廿的眼睛,“嗯?”

  廿廿柔聲勸,“這事兒不是小事,最忌倉促下決斷。皇上這幾天起駕在即,心里正是多少事兒都絞在一起的…這會子,不是問這事兒的好時機。”

  皇帝便也嘆了口氣,點點頭道,“原本,爺也不信蕓貴人能干出這事兒來。可是方才你也瞧見了,八妞一見她就大哭,那分明是已經受了多日驚嚇的模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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