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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4、新人入宮

  十月,是皇帝與廿廿共同的好日子。雙十為廿,皇帝的萬壽與廿廿的千秋,皆在這一個月,正應了十全十美之意。

  廿廿被冊封為皇貴妃的冊封禮,便也被安排在十月里。

  因太上皇敕旨、皇帝諭旨都已經說得明白,雖暫封皇貴妃,然則廿廿中宮的身份已定。

  行完冊封禮,廿廿便正式以中宮身份,親自主持女子復選之事。

  春天的時候兒,這一屆八旗秀女的挑選,已經完成了初選。各自被記名兒的秀女,經過數月的學規矩,便要經過復選,甚至在此復選,從優中選優,最后再定記名女子們將來的去處——是挑選入宮,為皇帝的嬪妃;還是給適婚年齡的近支宗室子弟們為福晉、側福晉。

  這些中選的秀女們,有的還不都只是這一屆挑選的,還有上一屆記名了,卻未曾定去處的。

  比如,信勇公家的女孩兒安鸚。

  廿廿正式接手挑選女子之事,這才中禮部報上來的女子排單里發現,原來孝淑皇后已經搶先記下了這個女孩兒名,雖說歲數還不足,可是已經作為“記名女子”在母家學了一年的規矩去了。

  一見這女孩兒,廿廿便忍不住笑了,將排單擱在一邊兒,“孝淑皇后人已經不在了,卻還是余韻綿綿。”

  星楣看罷先冷笑出來,“信勇公家的女孩兒,這便擺明了要給主子添堵!”

  星桂在畔撿過排單細細看過,緩緩道,“…雖然有孝淑皇后的記名,可是去年的時候兒,這位安家的女孩兒尚未足歲。故此,也可以退回吧?”

  廿廿靜靜抬眸,“這是個理由。只是,憑著這個理由,別人家的女孩兒或許可以退回,可是信勇公家的女孩兒,卻不合適用這樣的理由給退回去。”

  星楣問,“是因為成親王家的安側福晉么?還是,因為她們家是信勇公家?”

  星桂皺了皺眉,“…自然最重要的是,這是孝淑皇后記名的人。”

  廿廿望著兩人,點點頭,“一來,信勇公家也是功臣之家,與我母家并列為勛臣之首,歷來無論是封賞,還是后宮選妃,必定都以我們兩家為先。故此那女孩兒既然已經被記名了,便總歸沒有退回去的道理。”

  “畢竟,女孩兒已經被記名了一年,若被退回去,那女孩兒便也沒法子嫁人了——憑她祖先的功績,咱們怎么能叫人家的女孩兒一輩子終老母家去?”

  “再者,我終究是弘毅公的后代,而她是信勇公的后代,因我兩家先祖的功績,這些年來沒斷了被外頭人放在一起比較。若我剛剛冊封皇貴妃,就將人家信用公家的女孩兒先給除名了,那我成什么了?”

  “自然最要緊的,就是這是孝淑皇后的安排。我這還沒正式繼位中宮呢,若以皇貴妃的身份先否了大行皇后的意思,那我這‘失德’的帽子便戴定了。”

  星楣和星桂兩個人都是恨得咬牙,“真是了不起,人都死了,這些身后的招式還是沒完沒了的!”

  廿廿自己倒是淡淡的,抬眸望著她們兩個笑,“她一貫都是那樣心思縝密的人,咱們與她共處了這些年,難道還有什么驚訝的不成?”

  星楣道,“就算記名了,那也無所謂!總歸挑選女子,又不單單只是給皇上充實后宮,還有大部分是要給宗室子弟指婚的。索性將她指給宗室子弟也就是了!”

  廿廿靜靜垂眸,想了想,“不必。既然這是孝淑皇后的心思,就遂了她的心愿就是。”

  從十一月起,經過屢屢復看,最終選為“宜充掖庭”的上記名秀女,陸續諏吉擇期入宮。

  十一月,玉貴人入宮。

  十二月,董佳氏入宮,賜號淳貴人。

  因尚在孝淑皇后二十七個月的孝期內,故此便是新人入宮,也不事聲張。兩人入宮,先后到廿廿跟前來行禮。

  雖說廿廿親自主持挑選,然則秀女入宮引見,話都不必說,先看家世,家世之外也只能遠遠看一眼容貌身姿罷了,故此廿廿對二人的印象,也只是那么遠遠的一瞧。

  如今近到眼前來,廿廿才越發覺著皇上給賜封的封號頗有道理。

  玉貴人容顏如玉,是光彩照人的,頗有些瑩嬪當年的模樣——“玉”字與“瑩”字,本也是同根而生。

  淳貴人相貌并未有玉貴人一般明艷,卻勝在性子上的恬靜美好上。

  興許是因為玉貴人與瑩嬪當年的相似,而淳貴人也正是與玉貴人前后腳入宮的,這便叫廿廿和諴妃幾個,不由得也將她與玉貴人、以及當年的王佳氏做比起來。

  還是諴妃含笑先說破:“我瞧著,淳貴人倒是與咱們春常在頗有幾分相似。”

  廿廿便也笑了,含笑點頭,表示贊同。

  春常在不由得紅了臉,有些尷尬道,“皇貴妃娘娘、諴妃娘娘,您二位這就是叫小妾難堪呢…小妾只是個常在,人家淳貴人進宮就是貴人,還是我要去給人家行禮才是。”

  這話倒叫廿廿和諴妃心下都有些酸澀。

  廿廿當面沒說什么,心下卻留了意,當晚去毓慶宮見皇帝,便將這話兒徐徐地說了。

  “若論資歷和性情,春常在自都是頂尖的,況她是皇上潛邸時候就伺候的老人兒,初封卻只得常在位分,妾身倒覺著有些不合適。”

  皇帝淡淡一笑,“她是內務府官女子的出身,初封就該是常在;而八旗秀女進宮,初封自然都是以貴人起。”

  皇帝說的也有道理,春常在原本就無寵,她自己也沒爭寵的心思,對皇上一向都是淡淡的;再者,她終究并無生養,便是初封常在,也是應當應分的。

  廿廿有些無話可說,只能無奈地一P股坐在了炕上。

  噘嘴兒,生悶氣。

  當然不是生皇上的氣,倒是跟自己有些置氣了。王姐姐性子如此,她便是想幫,又能如何幫呢?

  皇帝偷眼看廿廿一眼,不由得按捺地一笑。

  “哼,沒招兒了,是不是?光坐著生悶氣,能生出主意來么?”

  廿廿無奈地搖頭,“不能。妾身無能。”

  皇帝輕嘆一聲,放下手中御筆,起身走過來,肩并肩挨著廿廿坐下,歪頭凝視她的側臉。

  生著氣呢,臉兒便是嘟嘟起來的,偏還年輕,這便越發顯得嬌憨了去。

  如此年輕的皇貴妃、繼位皇后,要擔起這么大的責任來,果然是不容易的。

  皇帝捉過她的小手來,哄著道,“你怎么沒有主意?你合該有個大大的主意,可惜你自己忘了,不拿起來。”

  “哦?”廿廿傻了,抬眸呆呆地看著皇帝。

  皇帝將她的小手在他掌心里顛了顛,“爺問你,你現在是何身份?”

  這個沒難度,廿廿自直接答:“我是皇上的皇貴妃啊。”

  皇帝搖頭,“只對了一丁點兒——你是皇貴妃不假,可你只是‘暫封’皇貴妃,你已然是太上皇和爺明白繼立的中宮,名分雖要晚給些,可是你的身份卻已經定了。”

  廿廿微微有點兒臉紅。

  終究是從小兒母家清貧,自家房頭更是在旁的房頭面前抬不起頭來;進宮之后,又先是在公主跟前當侍讀,又被孝淑皇后轄制數年,這便冷不丁叫她當起女主人來,她還有點兒底氣不是那么足。

  終究,這不是一個小家,這是大清江山,是整個天下啊!

  皇帝輕輕拍著她的小手,“爺說過,遲早有一天,便是所有人都要匍匐在你腳下。怎地,當這一天終于來到的時候兒,你倒有點兒怯了不成?”

  廿廿的臉騰地熱了起來,她霍地抬頭,“不是怯!只是,沒想到這一天竟來得這樣快。”

  她想起喇珠,想起從小她教給喇珠的那些話。

  怎地到了她自己這兒,她倒拿不起這個“大架”來了?

  皇帝含笑點頭,“再沒想到,你也已經走到這個地兒來了。故此,小母狼,你得拿出中宮的架勢來!便如春常在這事兒,一個小小的常在,理應進封貴人,這樣的位分,你還用跟爺求什么,嗯?”

  “你是中宮,這樣的位分進封之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你只需到爺跟前來說:‘春常在理應進封貴人’,爺便自然不能駁你的面子,因為這是你的中宮內權啊!”

  廿廿有點兒傻。她是從小進宮早,可是對內廷主位進封之事,她卻沒什么經驗。

  皇帝伸手刮她鼻尖兒,“這一點上,你倒是該跟孝淑學學。她一向治下極嚴,對于這些事,她早就將內權抓得登登的。”

  廿廿心下有些跳,自有興奮,卻也還是謹慎。

  “爺…您是說,對于常在、貴人這些位分的事兒,我真的可以做主?”

  皇帝笑笑,“嬪位以上才需要冊封,爺得事先去奏明了汗阿瑪才行。嬪位以下,你是中宮,只要你提,爺豈有不同意的!”

  廿廿含笑拍案而起,“成,那我就跟爺說了——妾身以為,理應進封春常在為貴人!”

  皇帝大笑,伸手撐住廿廿的小腰,“這就對了!”

  皇帝年前便賜封春常在為貴人,轉過年來,三月,正式詔封春常在為春貴人。

  同月,劉佳氏和蘇完瓜爾佳氏入宮。

  既然有了皇上前面的話兒,廿廿倒不由得在這二人的位分上躊躇了一回。

  因這二位的家世,還要在年前入宮的玉貴人、淳貴人之上。

  劉佳氏的父親本志,不但有三等輕車都尉的世職,此時更是鑾儀衛鑾儀使,為正二品武官。鑾儀衛便是前明時候的錦衣衛,護衛皇帝車駕,乃為皇上身邊護衛安全最重要之人。

  蘇完瓜爾佳氏,小字安鸚的,就更是信勇公安英之女,出自勛貴之門。

  按著從前記名秀女進宮的舊例,這二位便是先封貴人,進宮便進封嬪位,也是當得起的。況且此時皇上后宮里,嬪位都只有瑩嬪一個,空著的太多了。

  廿廿便去見皇帝,與他商量,“…劉佳氏與蘇完瓜爾佳氏,妾身覺著皆可因父祖軍功,進宮便進封嬪位去。”

  皇帝卻笑了,瞇眼凝視廿廿,“叫你做主,你便著急直接往嬪位抬舉了,嗯?”

  廿廿無奈地噘嘴,“哪兒有爺這么折騰人的?先前說我拿不起架兒來,笑話我;這回我拿起架兒來了,爺又笑話我…”

  皇帝大笑,將廿廿給攏過來,“那你細說說。”

  廿廿手指頭撐著下巴頦兒,認真道,“劉佳氏先祖曾在山海關建功,封子爵;便是后來降為三等輕車都尉,那也畢竟是在山海關建的大功啊。”

  “況且,就算不看她父祖的功績,單看她阿瑪如今在皇上身邊兒護衛的差事,便是為了皇上的安危,我覺著也應當給劉佳氏加恩。既是有世爵的,阿瑪又是正二品武官,封嬪是值得的。”

  皇帝聽了這個,點點頭,“嗯,倒是有理。”

  廿廿攤攤手,“既然三等輕車都尉、正二品武官家的劉佳氏封嬪都有道理,那信勇公家的女孩兒,公爵之家、更是開國功臣,就更有理由封嬪了不是?”

  皇帝被廿廿的認真樣兒給逗樂了,故意搖頭晃腦道,“還是不成。”

  “為什么呢?”廿廿這還是頭一回來管這內廷主位賜封位分的事兒,本就沒經驗,又被皇上這么三番兩次地逗弄,已是有些沒轍了。

  皇帝含笑瞇眼凝視著廿廿,“…爺的后宮,沒那么大地方兒唄。”

  廿廿高挑秀眉,仔細想了想,倒也點頭。

  畢竟現在太上皇的乾清宮主位們,還都在西六宮里住著呢,皇上的毓慶宮主位都在東六宮。東六宮住人的,一共就五個宮,若人多了,尤其是嬪位以上的話,的確倒是有些安排不開。

  “…倒也無妨,嬪位可跟著妃位住,或者兩個嬪位合住在一個宮里。”

  皇帝無奈,抬手拍拍她面頰,“想偏了,重想!”

  廿廿這才怔了怔,回頭細細回味皇上的話,這便臉就又熱了起來。

  皇帝輕哼一聲望著她,“劉佳氏,封貴人即可;至于蘇完瓜爾佳氏么…先賜封貴人,等進宮再說吧。”

  廿廿也自含笑點頭,“都依皇上。”

  劉佳氏只封貴人倒也罷了,終究家里世職不高;倒是安家這位,這樣的門第,先封貴人,進宮來就進封為嬪,倒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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