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376、意外

  “什么?是男?”

  點額盯著四德,忍不住笑了起來。那笑一發而不可收拾,漸漸成了撫掌大笑。

  “那當真可喜可賀,阿哥爺盼望了多年的心愿,終于又要成真了。”

  “她啊,可真是個有福的人,怪不得阿哥爺從她小的時候就看上了她…這院子里這么多人,都沒能幫阿哥爺完成心愿,偏這心愿就應在她身上了!”

  “主子…”含月不放心,小心地想要扶住點額去。

  點額卻推開了含月,繼續笑得直不起腰來,“…或許也是劉佳氏的幸運,傳給了她去?這后院里啊,生過阿哥的,統共也就是三個人而已。”

  “劉佳氏后頭生不出來了,可是卻跟她一個屋檐下頭住著,這便將運氣都給了她不是?”

  “主子…”看著主子如此難過,含月幾乎也要滴下淚來。

  她明白,主子此時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悲傷,她也是為了二哥兒啊!

  明年就是皇上的傳位之年,原本二哥兒作為阿哥爺的嫡長子,而且是唯一的兒子,身份和地位自不待言;可是若側福晉也生下一個阿哥…那將來,誰知道二哥兒的地位還能不能保?

  終究,大清入關,定鼎中原以來,還從未有過元妻嫡后所出的皇子登上皇位過。

  點額緩緩垂首,“含月啊,該預備著了。”

  幾日后,點額親自召了守月大夫和守月姥姥來問,廿廿的臨盆之期估計還有多少日子。

  原本這樣的事,要先上奏三宮:皇帝、皇后、皇太后。

  可是此時皇上不在京里,后宮里也沒有了皇后和皇太后,這事兒便也只剩下十五阿哥的嫡福晉有資格做主,守月姥姥和守月大夫自是有什么說什么。

  兩人從各自的經驗出發,一個按著脈象,一個按著廿廿身子的情形,都說已是到了最后一個月,孩子隨時都能落地兒了。

  點額聽完,各自賞了他們,便叫散了。

  停了一會子,她親自帶了含月,到廿廿房里來。

  葉赫那拉氏夫人都趕緊行禮問安,點額親自托著手肘給扶起來,“夫人是我們家側福晉的額娘,那便如同我自己的額娘一般。雖說宮里規矩嚴,可是這會子好歹皇上和阿哥爺都沒在,那咱們就只按著家禮就是,千萬不必這么大的規矩。”

  說著話各自落座,點額親自坐在廿廿炕沿兒,含笑看著廿廿,“我都預備好了,這便也與你說一聲兒,明兒一早我還是下園子里住去。”

  前年七格格降生的時候兒,嫡福晉為了避嫌,就是硬拖著病體,從宮里挪到圓明園去住。

  廿廿聽了忙道,“嫡福晉為了我,兩年前已經是驚動了一回。直到今日小妹這心下還是覺著歉然。姐姐今日怎么又提這個?姐姐這樣,倒叫我這一顆心如何放得安穩了去?”

  葉赫那拉氏也說,“嫡福晉萬萬不可驚動著。”

  點額含笑,握住廿廿的手,抬眼對葉赫那拉氏說,“夫人、側福晉都別多慮。若是兩年前,側福晉誕育咱們家七格格那會子,你們擔心,倒還是有的——畢竟我那會子已是有好幾年未曾挪動過,身子也虛。”

  “可是今年啊,我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再挪動已然不打緊。”

  點額說著回眸沖廿廿溫柔地笑,“我后來忖著,我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好起來的?我倒想到前年挪動的那一回去…”

  “從前那些年,因為太醫和阿哥爺都勸我好好將養,別輕易挪動,我便也聽話,這些年都固守在宮里,任憑圓明園,還是熱河,一步都不挪動。”

  “可是也多虧前年我挪動那么一回,這僵了的腿腳兒得了活動,血脈都活泛開了;又得了圓明園里的清涼,欣賞了園子里的景致,叫我心下的郁結都散了不少去…這么一來,我的身子竟然見好了!”

  點額笑著拍著廿廿的手,“好妹妹,你瞧,實則竟然是你治好了我的病呢。你不僅是咱們阿哥爺的心上人,更是我命里的貴人…”

  廿廿也紅了臉,“當真如此?那小妹便也算是無心插柳,姐姐是全為了我才挪動那一回…說到底,還是姐姐的善心感動上蒼,必定是皇貴妃額娘在天上都看見了,守護著咱們一家子去。”

  點額不由得幽幽抬眸,看了看天上,用力笑笑,“是啊,就是皇貴妃額娘守護著呢。”

  點額還是走了。

  廿廿也明白,這也是嫡福晉在避嫌,何嘗不是自保之策。

  前年點額是連幾位格格都帶著一同去的,今年走之前也是征求了劉佳氏和王佳氏的意見。

  畢竟現在除了嫡福晉本生的四格格之外,其余三格格、五格格和七格格,都是由劉佳氏和王佳氏兩人照顧著。

  劉佳氏和王佳氏兩人都想在宮里守著廿廿,這便都不想跟著點額一起挪動。

  點額便也寬容地準了,含笑對二人說,“既然你們兩個都懶得動,那三格格、五格格和七格格便也隨你們留在宮里吧。省得她們若是隨我去了,回頭再想娘,大夏天的反倒上火。”

  點額這回只是帶著她本生的四格格和侯佳氏一起走的,將三格格、五格格和七格格都留在了宮里。

  點額走后,廿廿倒松了一口氣下來。

  這一胎從知道了是男脈開始,廿廿便加足了小心防范。不能不說,嫡福晉又如兩年前一樣挪到圓明園去住,叫她心下能放松些兒——終究前年誕育七格格,一切才都那樣平安順遂。

  可是福晉走了不過數日,便怎么都沒想到,五格格竟然出了痘!

  痘癥本就是害命的,是孩子們最怕的病癥;況且這會子廿廿臨盆在即!

  沒有了嫡福晉在后院主持,整個家里登時一片人仰馬翻。

  廿廿一著急,肚子便跟著疼起來。葉赫那拉氏將她摁住,只說,“凡事還有我呢,你可別跟著著急。總歸,現下你肚子里這個才最要緊!”

  廿廿緊張不已,“…額涅,七七她一直跟五格格在一處,你千萬看顧好七七!”

  太醫院得了信兒,立即會同宮殿監,按著宮里的規矩,自要將五格格給挪出去,尋遠離人群的僻靜院子單住,也好叫旁人避這病氣去。

  可是他們挪出去的不僅僅是五格格,還要將三格格和七格格一并都挪出去。

  太醫院的稟報里,意思是說,終究三位格格在一處相處了多日,既然五格格出痘,難免三格格和七格格也一同帶了病氣去。

  葉赫那拉氏不敢驚動廿廿,只小心問太醫,“…三格格已是指了婚的,這么挪出去,妥當么?”

  太醫院都回說,“三格格年歲大,身子抵抗力強,況且小時候兒已經種過痘,當不打緊。只是暫且圈隔起來,觀察幾日,待得確定三格格沒有痘出,自可請三格格回來。”

  葉赫那拉氏的心跳得激烈起來,“那…我們七格格呢?”

  太醫們也只好直言不諱,“最要緊的反倒是七格格。因七格格才兩歲,身子正弱,這個年歲是最怕出痘的。”

  “況且七格格尚未種痘——七格格今年兩歲了,本該今年就種痘,奈何二月間七格格曾著涼感冒過,況且十五爺所兒里二月間為二阿哥、三格格指婚而忙碌,故此暫且沒能顧上…本想著等秋涼了,再上奏為七格格種痘,未成想…”

  葉赫那拉氏緊張得死死揪住袖口,“七格格既未曾來得及種痘,那這回被傳染了病氣,可如種痘一般有驚無險去,權當種痘了去?”

  幾個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究都沒人敢說話。

  葉赫那拉氏也是幾個孩子的額娘,從小見識過這些,這便也是微微一個搖晃。

  她明白,太醫不敢回答,那便意味著極壞的可能。

  可是葉赫那拉氏回到廿廿面前,卻自然不敢坦白說,反倒要安慰廿廿,將太醫說給三格格的話兒,也安在了七格格的頭上。

  “太醫說了,將三格格和咱們七格格一并挪出去圈隔開,只是防范。待得觀察幾日,確定了她們二位都安穩,這便自然能回來了。”

  廿廿一手捉額娘的手,一邊抬頭望王佳氏,“…太醫們說,咱們七七沒跟著一起出痘,是不是?”

  葉赫那拉氏緊張地看住王佳氏。

  王佳氏努力地笑笑,使勁點頭,“是啊,未見痘出。只是,只是防范罷了。”

  廿廿這才松下半口氣來,緊捉著王佳氏的手道,“我現在這會子身子不給方便,太醫們也攔著我,不準我靠前兒…王姐姐,我便將她們三個孩子都交到你手里,你萬萬替我和劉姐姐在跟前盯著些兒。”

  “倘若有任何不對頭的,你千萬得到我眼前來,跟我說個明白!”

  王佳氏笑著點頭,“你就放心吧。你是什么性子的,我至于不知道么?我要是敢一個字瞞著你,你回頭就得要了我的命去…你且安心地先顧著臨盆,其余的都交給我就是。”

  王佳氏一向是沉靜穩妥的性子,從來不說虛話,她既然這么在廿廿跟前說了,廿廿便也信了。

  王佳氏強忍歡笑,走到門外去,方掉了眼淚。

  五格格出痘的事,消息要送到熱河去尚需時日;可是身在圓明園的點額卻是近便。

  得了信兒的當晚,點額便親自趕了回來。

  點額一進門,面色已是有些虛白,顯見是連日車馬勞頓所致。

  廿廿也是難過,“竟是叫嫡福晉受累了。”

  點額坐下來歇了會子,平靜下來,軟言安慰廿廿道,“我走的時候兒,一切還都是好好兒的。我便是放心,這才走的。”

  “我若是知道家里隨后就出了這亂子,我便不該走,不該叫你這樣的時候兒還要為這些事分心勞神。”

  “不過你放心,此時我回來了,一切自該有個說法兒去…側福晉你且將心思全放在臨盆之事上就是。”

  點額回到正房安頓下,隨即便開始問事。

  廿廿竭力讓自己平靜,竭力命令自己分開心神——肚子已經隱約疼痛起來,她不能這時候傷到即將出世的孩子!

  傍晚時分,卻聽窗外有些亂。有精奇嬤嬤薩克達氏的嗓音,“…王格格,對不住了,老奴不是不敬格格,可是嫡福晉說的明白,是要傳王格格‘訊話’。”

  五六月之交,已是夏日,窗戶門都是開著的。廿廿怎么都不可能兩耳不聞窗外事。

  她便趕忙問,“星桂!去瞧瞧,嫡福晉傳了王姐姐訊話,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訊話”,便是“訊問”之意了,這便是問話之前已經認定了有責在先。

  星桂點點頭,趕緊快步出門跟過去。

  不多時星桂回來,面色已是不好。

  廿廿急得問,“說啊,怎么回事?”

  星桂十分猶豫,看了葉赫那拉氏和周氏一眼,竭力挑輕巧的說,“…嫡福晉主子的意思,怕是怪罪王格格沒將五格格和七格格照顧好。”

  “主子你別急,想來嫡福晉也是常規的問話,畢竟五格格和七格格近來都是王格格在看顧著,既然兩位格格都出了事,王格格是要回話去的。”

  廿廿心下咯噔一聲,“…都出了事?星桂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聽見,我的七七也還是跟著出了痘去?”

  星桂一驚,腿一軟,“噗通”就跪在了地下。

  她也是慌了、心亂了,便是進門之前還想著怎么瞞著主子,可是怎么就這么笨,一張嘴竟然就沒把門兒的了?

  “主子!奴才沒、沒說啊。奴才的意思是,畢竟咱們七格格也跟著一起挪出去,暫且圈隔開了嘛…”

  廿廿眼前有些發白,“給我說實話!倘若是七七有事,我現在必須知道。”

  星桂慌了,還是葉赫那拉氏趕緊奔過來按住廿廿的手,“廿廿啊,你別急,聽額涅說。太醫的意思呢,說咱們七七反正今年也該種痘了嘛,那就算跟著一起出喜花,那也是好事兒啊。”

  “就當,就當種痘了是一樣的,這一回送了喜花兒去,那以后就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了嘛。”

  葉赫那拉氏還使勁地笑,“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想來這是老天讓咱們喜上加喜,等你平安臨盆了,咱們七七就也種完痘了,多好,多好,是不是?”

大熊貓文學    這個宮廷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