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位老太太也是顧客吧?
可看起來,怎么感覺這么詭異…
溫池的心跳,以一種不合常理的速度,加速跳動著,即便老人并未說什么奇怪的話,可他心底就是莫名的感到恐慌。
與面對虛體時的恐懼不同,這種感覺給他帶來的不是死亡,而是…
“你在想什么?”
老太太突然開口,背對著溫池,聲音無比干澀:“為什么不說話了?”
“我…”
“王老板還有些時間才會出來,我們可以聊會天。”
“好。”
“小伙,你是哪里人?”
“G市,本地的。”
“本地的?”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即帶著苦笑,輕嘆道:“原來這里是G市么。”
溫池也愣住了:“怎么,您不知道?”
“婆婆我是鄉下人,一輩子都沒出來過,今天還是第一次到市里。”
老太太的話不禁讓溫池覺得更奇怪了,鄉下人怎么了?他祖籍也是鄉下的,爺爺跟老太太差不多,也很少到市里,但就算不出來,至少也應該知道外面的城市都有哪些吧。
“要么她的村子特別偏僻,幾乎與外界阻絕,要么…她就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到這的,對這邊不是很熟,只知道自己村子附近的城市是什么名稱。”
溫池想來想去,也就這兩種可能了,于是,他又好奇的問:“那您來這,是為了當什么呢?”
老太太終于再次回頭,幽幽的目光在溫池上衣鼓起的口袋掠過:“你來當什么,我就來當什么。”
可我這里面是心臟啊…
溫池以為她誤會了,連忙解釋:“那個,我不是來當東西的,是朋友托我來,給王老板送個東西。”
到現在他都沒跟王立見過,其實他也不敢保證這里的王老板,就是他要找的人,萬一是重名了也說不定。
所以有些話他也不能過多的說出來,含糊的解釋了一句后,便不再討論這個話題。
兩人都不說話,9號當鋪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當然,用死寂這個詞或許不是很恰當,但不知是不是溫池的錯覺,在靜悄悄的屋內,幾乎任何輕微的聲響都會被聽到,他們相隔不算遠,但溫池就是聽不到老人的…呼吸聲。
壓抑的黑暗里,老太太仿佛像一個死人,無聲無息的藏在其中。
好在,這種壓抑并未持續太久,不多時,一個厚實的男人聲音,自黑暗中響起:
“久等了。”
話音落下,屋里的燈光隨之亮起。
明晃晃的燈光有些刺眼,溫池下意識的閉上眼,再慢慢睜開,看到了一個很高的中年男人,出現在了柜臺前。
他的手里拿著一把很長、生滿鐵銹的巨大鑰匙,溫池看過去的時候,他剛好把鑰匙放到柜臺一邊。
與一般的當鋪不同,9號當鋪里空蕩蕩的,沒有擺列任何物品,除了最北邊的一個柜臺外,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張凳子,干凈的有些夸張。
“居然有兩個。”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一閃而過,面帶微笑的指了指兩人旁邊的凳子:“招呼不周,請坐。”
老太太搖搖頭,費力的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柜臺前,直視著男人,緩聲道:“不用了,王老板,直接開始吧。”
男人沒強求,對后面的溫池道:“可能要花一點時間,你先坐著等會吧。”
“你是王立,王老板么?”
“我是。”
“好,我等,不急。”
見溫池到一邊坐下,王立這才跟老太太交流起來。
在開始之前,他先是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問題對溫池而言,比較耳熟,因為這是之前老太太問他的。
“您是哪里人?”
“張家村。”
老太太給出的回答很籠統,也很簡短。
這世上有那么多村子叫這名,只說一個張家村,怎么能讓人知道是哪個。
但讓溫池詫異的是,王立居然還就沒問,從淡定的神情來看,他好像知道老太太說的是哪里:“不是鄭家村么?”
“改名了,現在叫張家村。”
“好吧。第二個問題,你是通過什么人介紹的?”
“我弟弟,鄭月。”
“哦,我想起來了。”王立點點頭,回憶起了什么:“二十年之前,我見過他,哎,說起來,我們好久都沒見過了。”
老太太滿是褶子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今天他也來了。”
“嗯?”王立一怔,但很快明白了什么,眼中帶著震驚:“你是說…”
“我知道你這里的規矩,只易物,不換錢。”
老太太語氣有些悲涼,用沉重的語氣說著,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透明塑料袋。
里面裝的東西不多,只有一顆發黑、被擠壓到干扁的…心臟。
一旁的溫池冷眼看著,這會自然也被驚到了,差點沒起身喊出聲來。
發霉的東西他見過不少,但發霉的心臟他還真沒見過。
當然,如果心臟能‘發霉’的話。
溫池不是學醫的,不是很清楚心臟離體后能保存多久,但老太太只是簡簡單單用塑料袋包裝起來的,能保存成這樣,僅僅是顏色變了,簡直不科學。
不科學的事溫池已見得足夠多了,照離奇程度來看,雖說比起‘三十年后的自己打來電話’這件事可能還差點,但這種超越認知范疇的場景,他還是難免會感到震驚。
王立則不震驚,甚至一絲驚訝都沒有,與老太太相同的,是他眼中也露出了沉重的意味。
目光在塑料上停留了很久,王立才收回視線,嘆了口氣:“我這里只收最值錢的東西,才能作為交換,而人的生命…永遠都是這世上最值錢的。”
“人死了,用多少錢都買不回來。”老太太死死地盯著他,臉上有焦慮,也有擔心,生怕他會不同意。
王立沉默了一會,又問:“值嗎?”
“比起我們整整一家七口人的性命…”老太太來時就已做好了覺悟,閉上眼,悲慨的答道:“值。”
“哎,鄭家村的情況我也有所了解,確實…”
可能是習慣,王立又把張家村念成了鄭家村,不過口誤什么的,這時已經不重要了。
于是他動了,拿起身側那把巨大的生銹鑰匙,回身往內屋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來:“對了,還沒問,您要交換的東西是?”
“手法。”
“什么手法?”
“能夠讓布偶…變成活人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