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亮第一次到棚戶區這邊,狹窄的巷口,半空中交叉繁復的電線,墻外貼著的各種建設四個現代化的標語,他半點不適應都沒有。
侯家是半路發家,侯亮亮小時候也是過過苦日子的。
到是孫泉,在見過侯振華的氣派之后,有些不好意,“猴子,我們家地方小,你可能不太習慣,不然你先去沐哥家等著,我去把爺爺收的東西搬到院子里,然后你再看?”
侯亮亮不高興了,“你這話說的就沒意思了,你當猴哥是什么人?我小時候住的還是草房呢,你們家現在,比我們家那個時候好多了。”
孫泉笑出了小白牙,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既然你不嫌棄,那就進屋看看吧。”
正好,孫正德正收拾這段時間從鄉下收的各種物件,整整齊齊三大紙殼箱,都摞在物外墻角的房頭下。
孫家的屋子不大,只有四十多平米,孫正德平日里下鄉收的各種盤碗碟罐,基本上都放在房角屋檐下,他專門搭了個小棚子,放這些箱子。
只有一些老舊書籍之類的怕曬怕濕的才放在屋內。
此時,孫正德正將這些舊書從屋里搬到院子,他年紀有些大了,一個人捧著一個紙殼箱,走路顫顫巍巍,可見這箱子分量不輕。
四人立刻跑了是上去。
不過,沒等姜沐和侯亮亮上手,孫泉和溫立言已經將紙殼箱子從孫正德的手上接了過來,分量確實不輕。
“爺爺,我都說了,這種力氣活兒你別上手,讓我來,你這要是閃了腰該怎么辦啊?”孫泉忍不住碎碎念。
孫正德笑呵呵的說道,“我沒想著這箱子會這么重,要是知道,我肯定分批拿。”
“那你捧起來的時候知道這箱子多重了,為什么不不放下?”孫泉沒那么容易忽悠。
“我這是不是覺得也沒有多遠,就幾步路,拿到外面不就行了嗎?”孫正德有些心虛。
孫泉和溫立言將紙殼箱放下。
“反正以后這種力氣活你別動,讓我來,我現在力氣可大了!”孫泉說道。
“好好好,我們家小泉長大了。”孫正德笑的見牙不見眼。
“姥爺,你別只是嘴上說說,要往心里記,你說你要是傷到哪里了,我們該多傷心啊,你也遭罪不是?”姜沐補充道,神情可比孫泉嚴肅多了。
“記住了,記住了。”
孫正德很高興,他一輩子無兒無女,孫泉是他撿回家養的,現在老婆子認了個干女兒,他們家又多了一個外孫女兒,這日子真的是越過越有盼頭。
“如果再有下次,就告訴孫奶奶。”溫立言補充。
孫正德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就怕家里的老婆子,家里這三個孩子,就小言最聰明,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七寸,真的是一針見血。
“我保證,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出現第二次。”孫正德如臨大敵,立刻保證,看來是真的記在心里了。
姜沐和孫泉立刻給他豎起了大拇指,言哥就是言哥,沒什么事情是他解決不了的。
“姥爺,你吧這些東西搬出來干什么?”姜沐疑惑問道。
“之前陳老板一直很忙,沒工夫過來,上次帶你去典當行的時候,陳老板定了今天過來看看,我這不就先準備著了嗎?”
孫正德說著,指揮幾個孩子,墻頭屋檐下摞著的三個紙殼箱也搬了過來,幾人在孫正德的指揮下,開始一件一件的把東西往外拿,放到事先鋪好的布上。
這塊布是孫紅芬用碎布頭一塊一塊拼接著縫的,姜沐看著,倒覺得怪好看的,符合現代的審美。
“姥爺,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在陳老板手下做事兒?”整理這些東西的功夫,姜沐隨口問道。
“有幾年了,唉,我年紀大了,找不到好活兒,還是陳老板看我們一家人可憐,給了我這么個活計,讓我每天去鄉下收點盤碗什么的,每個月他過來挑幾件順眼的,給我百八十塊錢。”
孫正德拿起搪瓷茶缸,喝了一口熱水,心里全都是感激,“陳老板真是一個好人,你說收這些破盤子破碗,還厚這些已經不能看的書,有什么用?陳老板就是想幫我們一家人,才想出這么個辦法。”
姜沐看著手里拿著的盤子,笑了笑,“當然有用,姥爺,那個陳老板開的是典當行,肯定也做古董生意,可能您從鄉下一塊錢收來的東西,給那個陳老板,陳老板可以賣一千塊,一萬,甚至更多。”
孫正德震驚,“怎么可能?”
姜沐笑著說道,“姥爺,我把花瓶和鼻煙壺可是賣了14萬!有什么不可能的?這些盤子碗什么的可能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值錢的很。不過,這也是要真古董才行,不是古董可能一塊錢都不值。”
孫正德點頭,也不生氣的,“我一塊兩塊收回來的東西,如果陳老板真的賣了上萬塊,那也是人家有本事,懂行里的門道,人家有知識,有學識,才能賺到錢。我一個老頭子,什么多不懂,賺不這份兒錢,正常。”
姜沐微怔,看著豁達的老人,心中頓時佩服不已。
孫家的經濟情況不好,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知道了他辛辛苦苦收來的東西可能值大錢,但是他得到的只是八百十塊,他依舊沒有抱怨,這樣豁達的心態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爺爺,您是這個!”侯亮亮豎起了大拇指,欽佩不已。
孫正德笑呵呵的抿了一口茶,“老了,老了,未來都是你們年輕人的。”
四人將紙殼箱里的東西小心放好,等著陳老板的到來。
侯亮亮開始逛起來了,看看這個碗,瞅瞅那個盤子,擺弄擺弄這個花瓶,摸了摸那個銅錢,看什么都覺得好。
“孫爺爺,我怎么瞧著這些都是好東西?這些都是多少錢收的啊?”侯亮亮對這些東西玩意兒真的是一竅不通,只能憑第一感覺。
孫正德年輕的時候,是生產隊的會計,這些東西一筆筆,他都記得很清楚,到時候,這些錢是要陳老板報銷的,每次陳老板過來選幾樣,把工錢和收貨的花費一起給他。
“有一塊兩塊的,也有五塊十塊的,但是,最貴的不超過十五塊。”
“那哪個是最貴的?”侯亮亮挑花了眼,直接問道。
孫正度指著一個紫砂壺,“就你腳邊這個。”
侯亮亮立刻拎了起來,認真觀察,這灰不溜秋的茶壺竟然要15塊錢?到底哪里值這么多錢?那花瓶上的花紋多好看,怎么看都覺得花瓶應該更貴?
不過,既然收的時候都用了這么多錢,應該是個好東西。
侯亮亮站了起來,“孫爺爺,這個茶壺很喜歡,能賣給我嗎?”
孫正德知道,侯亮亮是聽了姜沐兩樣東西賣了14萬,對這行當有了興趣,也沒說什么,“說什么賣不賣的,你是小泉他們的同學,這是15塊錢收的,你要是想要,也就15塊錢,不然陳老板過來,不好平賬。”
侯亮亮高興不已,立刻從兜里掏出了十五塊錢,遞了過去。
“猴子,一會兒你把你選的東西放到沐哥他們家,別讓陳老板看到就行。”孫泉說道。
侯亮亮那多聰明伶俐啊,立刻就明白了,歡歡喜喜的挑了起來。
他看到姜沐蹲在舊書舊報紙那邊時間老長,不禁疑惑問道,“沐哥,舊書有什么好看的?你看看我選的這三樣,怎么樣?”
一個紫砂壺,一個青花瓷的盤子和碗,樣子看上去不錯,可惜就是尋常的餐具,跟古董掛不上邊。
“我覺得我眼光不錯,這三個是這些里面的最漂亮的,應該挺值錢的吧?”侯亮亮竄了過來,問道。
姜沐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侯亮亮眨了眨眼睛,有些沒聽懂,轉頭問孫泉,“沐哥什么意思?”
“就是別管值不值錢,你喜歡就行,之前沐哥去老街買那花瓶和鼻煙壺,也就是因為喜歡,能賣那么多的錢純粹是偶然,你說是不是,言哥?”
溫立言看了一眼求知欲爆膨的侯亮亮,“她的意思是這些都不是老物件,你看的喜歡就行。”
侯亮亮:“…啊?是這個意思嗎?”
“是。”姜沐說道。
侯亮亮推了推孫泉,“我說你也不行啊,你還是不是沐哥的小弟了?連沐哥的想法你都搞不清楚?你看看言哥?人家多了解咱沐哥!”
孫泉很不服氣,“沐哥和言哥住一起,整天形影不離,言哥更了解沐哥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侯亮亮震驚:“不不不不是?什么叫他們住一起?你們兩個——”看著一個蹲著翻舊書,一個站在旁邊用書本給她當太陽,侯亮亮震驚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你不知道嗎?你言哥跟我是一家人!”姜沐平靜解釋。
“我不知道!!!”侯亮亮激動不已。
姜沐疑惑,“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嗎,溫立言的媽媽跟我媽媽是好姐妹,就跟一家人一樣。”
侯亮亮嘴角一抽,“并沒有。”
姜沐聳了聳肩膀,“好吧,那你現在知道了。”
侯亮亮看著兩人,覺得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他瞇了瞇眼睛,看到了溫立言耳垂兒可以的紅色,言哥這是——害!羞!了!
侯亮亮覺得自己發現了新大陸,難道,言哥喜歡沐哥?!!!
侯亮亮覺得他發現了什么秘密,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忽視察覺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忽然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飛快移開目光,果斷轉移話題,“沐哥,這些破書舊報紙有什么好看的?你說我選的三樣不值錢,難道你這破書舊報紙比我這三樣還值錢?”
姜沐很耐心,翻看著手里的《帶經堂集》,“那是當然。”
侯亮亮只是隨便找個話題,但一聽姜沐這么說,心里的不服氣又升了起來,“沐哥我成績不好,你別騙我,就這破破爛爛的書,比我精挑細選的茶壺,碗盤還要值錢?”
姜沐笑了笑,“不服氣?”
侯亮亮點頭,“那是當然。”
“那一會讓去老街的古董店問問看?”姜沐提議。
“去就去。”侯亮亮還沒去過老街呢。
姜沐站了起來,將一本破不堪,好像是被老鼠啃過的《帶經堂集》拿在手里,“姥爺,一會兒陳老板過來,你把收這本書的錢劃掉,這本咱們自己留著,不給他。”
“好嘞。”孫正德笑著應下,反正收多少東西,收了什么東西都是他說的算。
姜沐認真看了一圈生下的東西,有一兩個不錯的,但是她沒給扣下,一會兒陳老板過來,總不能讓人家空手而歸。
忽然,小轎車的聲音傳來,侯亮亮一聽,麻溜的拎著他選的三件寶貝,竄進了姜沐家,不過,來的人卻不是陳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