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視野能抬高至九天之上,便會發現,整個天河海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如今,這面鏡子中心偏南處,是拄劍而立的陸青山。
陸青山以北,是一頭蟄眠于中靈域許久后陡然現身的龐然大物。
它正在以一種鬼魅般的速度,向著陸青山的方向接近。
隨著陸青山渡過一重又一重的天劫,它與陸青山之間的距離也在縮短,越來越近。
那巨物翻云覆雨而至,云霧中偶見猙獰頭顱和那雙仿佛含著日月的眼眸,以及碩大眼眸中顯示出的充滿人形化的譏諷貪婪。
陸青山這邊的動靜暫時平息了下來,楚牧神這邊的激戰卻是從頭至尾都沒有哪怕瞬息的停歇。
面對羅睺與十二位頂級魔尊的聯手,楚牧神以一敵十三,從白天戰到黑夜,不落下風不說,還斬殺了三位頂級魔尊,兇殘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地步。
魔尊們即使內心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認,楚牧神真的太強了,而且很果決,舍得付出代價來強殺他們。
楚牧神分明地位不凡,對人族來說絕不容有失,出手卻是沒有想象中的那般諸多顧忌,敢于拼命。
戰到現在,兩方都退無可退。
魔族這邊,雖然一開始便接連減員三位,但是在有所防備之后,魔尊們也表現出了他們應有的戰斗素養。
他們放下各自成見,互相接應配合,盡管在不斷負傷,不過也就僅限于此,再沒有出現新的減員。
而且羅睺所言不虛,劍修擅爆發,可只要把戰斗拖入持久戰環節,即使是楚牧神這等劍修也開始漸顯頹勢。
“殺!”羅睺承擔起作為半圣存在應當承擔的壓力,在正面主攻楚牧神,同時承受楚牧神最兇猛的攻勢。
羅睺一拳接一拳地掄出。
他早已拋棄修羅刀,以肉身作為兵器,九道天龍之力的極致力量加成之下,宛如阿修羅神轉世,每一拳都能將虛空轟出一個塌陷。
楚牧神手持古劍,錚錚而鳴,殺氣滔天。
一道道劍光閃過,與羅睺的鐵拳相觸,碰撞出沖天的火花與能量漣漪。
鐺鐺鐺!
天地之間,兵器鏗鏘聲不斷。
羅睺主攻,其它九位頂級魔尊則是負責策應,輔攻。
在羅睺與楚牧神對拼正激烈時,他們也各自祭出各自的殺招。
羽尊施展絕世戰法,魔氣化作一座大印,巨大無邊,直接向著楚牧神壓落。
此外,還有一只遮天蔽日的魔掌落下,如同鎮壓孫大圣的五指山,轟向楚牧神。
魔氣彌漫之中,一道黑光暴漲,刺向楚牧神的后背。
是虛空一族的魔尊出手,通過血脈神通穿梭空間,來到楚牧神的身后。
“一群魑魅魍魎,終究成不了大氣候。”楚牧神輕嘆,根本不在意來自背后的殺招。
轟隆!
楚牧神眸光轉動,劍光隨之散開,劃過虛空,如同列缺霹靂,景象恐怖,直接是將魔尊們攻來的戰法粉碎。
響聲震耳,虛空族的魔尊被劍氣所傷,渾身鮮血淋淋,身形倒飛出去,墜落向下方的天河海域中。
水花四起,浪濤驚天,虛空族魔尊將海面都是短暫炸出了一個深坑。
楚牧神主動攻殺,掄動手中古劍,徑直朝前劈去,非常果決。
這一劍,光耀天宇,璀璨如天河倒灌,煌煌劍光不可直視。
強大如羅睺也滿身寒意,雙臂交叉橫擋在身前,因為這一劍的威脅太大。
至于其它頂級魔尊,更是發自靈魂的恐懼,楚牧神這一劍之威,讓他們形神欲散。
雖然楚牧神看上去只是針對羅睺,但戰斗至現在,他們哪能不明白,楚牧神的真正目標從始至終都是他們。
只要他們一有疏忽,就有可能被楚牧神直接斬殺,所以根本不敢松懈。
羅睺的雙臂被震得炸裂,他自身更是被楚牧神發出的萬丈劍光沖擊得不斷咳血。
楚牧神一個人而已,竟然將他們打得如此狼狽,當真是神威蓋世。
“楚牧神,不要真以為你能笑到最后!”羅睺喝道,手臂上有幽幽魔光一閃而過,原本慘不忍睹的傷勢瞬間復原。
他一聲怒喝,再次主動攻伐。
轟的一聲,血氣沖霄,爆發出通天動地的氣息,神魔體如同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爐,血氣如烈焰般沸騰。
羅睺的氣息澎湃著,沖向天宇,淹沒此地,讓海域中已經是七零八落的紫竹都在顫抖,彎曲折服。
如果是楚牧神是極致的道,那羅睺則是極致的力。
嗤嗤嗤!
漫天都是條狀的魔氣,十分粗壯,如一道又一道的蛟龍,在天穹翻騰,景象恐怖。
這是羅睺以自身血氣給予魔氣以力量與靈性,讓其恐怖。
萬龍滾動,體型龐大,向著楚牧神一躍而來,轟殺楚牧神。
這景象相當恐怖,至強的魔氣浩蕩,將楚牧神給徹底淹沒。
楚牧神彈指間,劍氣無雙,萬劍齊發,每一道劍氣中都蘊含有道之力量,同樣是化作萬道劍氣形成的蛟龍,全部迎向羅睺發出的魔龍,與之對抗。
兩者碰撞之激烈,讓冰冷的夜色都為之熾熱起來。
同一時間,羅睺并不止歇,身體開始發光,仿佛貫通天宇。
他揮動拳頭向前。
看上去只是簡單而霸道的直擊,但卻蘊含著極致的力量與妙理。
拳頭之中,諸天星斗浮現,虛空淪落塌陷。
這景象駭人!
楚牧神應對的有條不紊,
他揮動古劍,崩開羅睺的拳頭之后,順勢身形急掠,盯上了剛剛被他擊落海域中的虛空族魔尊。
正如羅睺所言,哪怕他現在占據主動,可畢竟是以一人之力獨對眾敵,萬一有個疏忽,可能后果就不堪設想。
所以楚牧神看上去是大開大合,根本不懼以傷換命,霸道無比,可實際上他一直都很謹慎,即使是以傷換傷也是在計算之中。
這一次,他放棄了其它人,集中全力攻伐虛空族魔尊。
劍光滔滔,楚牧神殺招頻出。
“快殺了他,不要懼怕,今日殺不死他的話,我們都得死!”那被楚牧神攻伐的虛空族魔尊驚懼萬分,大聲吼道,呼喚其它人出手。
他說的確實是實話。
這種時候了,任何人都沒有退縮的理由。
不然的話,只會被楚牧神一個一個尋到,一個接著一個格殺。
羅睺與其余魔尊明白這個道理,毫不猶豫地祭出殺招,攻向楚牧神。
虛空族魔尊則是長嘯一聲,施展虛空魔族神通,在虛空中不斷穿梭,閃避楚牧神的攻勢,哪里敢硬撼。
可即使是穿梭空間,他也依然甩不開楚牧神。
“死!”
楚牧神一聲叱喝,一劍斬出,劍光絕世無匹。
而后劍氣萬道掃過,直接化作一道劍氣囚籠,封死虛空族魔尊周圍的空間,讓他無所遁逃。
繼而楚牧神古劍橫掃,將剛剛襲來的新一波攻勢全部格擋開后,欺身到虛空族魔尊近前,一劍斬下。
可嘆虛空族一代魔尊,縱橫不知多少年,就這么被楚牧神一劍斬開頭顱,血水飛濺。
虛空族魔尊就這么隕落了,他的頭顱被楚牧神劈開,源神也順勢覆滅,被徹底粉碎,沒有逃出哪怕一縷元神碎片。
戰斗還沒有完結。
再次斬殺一位魔尊后,楚牧神從容轉身,攻向北莽魔族的羽尊。
一剎那而已,古劍之上就有磅礴玄黃氣沖起,橫空而出,轟殺向馭尊。
突然,一道黑光亮起,足以撼動九天十地。
一拳轟碎天宇,恐怖無邊。
羅睺出手了,帶著九道天龍之力,在這一刻出手,正是楚牧神最放松警惕的時候,因為他剛剛斬殺一位魔尊。
羅睺來襲,極致力量澎湃,直接是打斷楚牧神的攻勢,將他的身形轟飛。
待楚牧神穩住身形時,他一身白衣已經都殷紅色,并且破散,甚至他的周身毛孔都在淌血。
不過,他無懼無畏,手中古劍錚鳴,繼續向前轟殺,全力以赴。
他的劍道如淵,深不可測,窮奧妙之極致。
劍鋒所向,像是在開天辟地,劃動之間,發出讓人窒息的恐怖波動。
這一刻,在楚牧神的周圍,無邊凈土再度浮現。
星月失色,唯有汪洋一般的磅礴氣息在浩蕩,震懾天下。
羅睺直接被震飛出去,腳步踉蹌。
楚牧神縱天而去,再度瞄準羽尊,他沒有多余的動作,一劍立劈而去,那羽尊施展出的諸多戰法、神通乃至魔氣,全部潰滅。
他身后的帝影也當即崩碎,化成魔霧。
羽尊驚慌失措,極速倒退,可楚牧神目光冰冷,手持古劍在虛空中輕輕隔空一切。
劃拉一聲,羽尊就這么被斬落雙足,鮮血淋漓,痛呼不已,面孔扭曲。
因為傷口處正有凌厲的劍氣在肆虐,阻止傷勢的恢復。
羽尊雙目猩紅,不甘心就這樣被斬掉,可一切顯然不會如他的心意。
古劍再次舉起,吞吐玄黃色的劍芒。
楚牧神再揮一劍,這一次羽尊是被攔腰斬斷,血氣潰散。
漫天劍氣爆開,絞碎一切,包括羽尊的肉身與靈魂。
又一位魔尊隕落!
幸存的魔尊人數越來越少,楚牧神也愈發游刃有余起來。
或避開或格擋或硬抗下羅睺的攻擊,他對著選定好的下一個目標出劍。
經過長達一個白晝的鏖戰,所有幸存的魔尊都是傷痕累累。
楚牧神早已做好鋪墊,在進行最后的收割。
他氣勢陡升,舉手抬足間都是成千上萬道劍氣揮揮灑灑的射出。
鏘鏘鏘!
剩余的七位魔尊還有羅睺,全都被劍氣籠罩。
劍仙殺意沖天,洶涌向四面八方。
天地都被洞穿,楚牧神的劍化成道一樣的存在,直接隔空劈向又一位魔尊。
“這!”
眾人駭然,完全沒想到楚牧神的劍道會如此可怕,隔空索敵,讓人根本無法逃脫。
那被楚牧神鎖定的魔尊驚懼萬分,到了這一生死存亡的時刻,他拼盡全力想要自救。
楚牧神并沒有給他任何機會,古劍一抹,魔尊的頭顱就變成一團血霧炸開,元神化作飛灰,什么都沒有剩下。
“去死!”蒼尊一聲怒吼。
他身后帝影巨大,巍然聳立,就像是一尊巨靈神,一腳對著楚牧神踏下。
這是帝字訣,蒼尊爆發出自己的最強形態。
可是,面對那山岳般龐大的腳掌,楚牧神只是一劍向上刺去。
他意氣風發,古劍上出現一道道紋路,玄奧無比。
楚牧神氣勢駭人的一劍徑直刺在了那山岳般的腳掌上。
天地失色,那通體變為玄黃色的古劍將腳掌洞穿,發出咔擦咔擦的響聲,而后,轟的一聲爆碎,徹底化為齏粉。
楚牧神在毀滅了蒼尊的帝字訣后,身形繼續逆天而上,殺到蒼尊近前,一抖劍鋒,直接是將蒼尊洞穿,活生生的挑了起來,而后猛地一震,劍氣四散,血雨紛飛,又一位魔尊隕落!
其它人驚悚,這死的每一個可都是與他們實力相差無比的存在啊,若是他們之間想分出生死,至少是要鏖戰個數月,如今短短時間內,就被楚牧神連斬三位。
何其駭人!
到如今,原本十二位魔尊已然被斬了一半,他們魔族一方可謂是潰不成軍。
這種情況下,殘存的六位魔尊甚至都沒有心思去責怪埋怨羅睺的不中用,心中萌生無限退意,恨不得現在就回到各自的魔域。
“怎么辦,我們現在都被他盯上了,根本就退無可退啊!”魔尊們心寒,沒有任何辦法。
楚牧神道域展開,持劍而立,一步步向前逼近。
他的殺意更濃了。
魔尊們竭盡自己所能,各種異象紛呈,各色光芒交織,向楚牧神落去,可是一切都是徒勞。
楚牧神一人一劍,不可撼動,當場將這一波攻勢擊碎,然后古劍繼續向前洞穿而去。
饒是魔尊們魔氣滔天,戰法萬千,卻也抵擋不住這一劍。
一位魔尊胸膛被刺穿,然后元神也被震碎。
楚牧神在擊殺又一位魔尊的同時,下一步咫尺天涯,已然來到另一位幸存的魔尊面前。
當下,他真的如入祖境,天下無敵,一劍斬下,這一位魔尊本就傷痕累累的身軀,幾乎直接崩碎。
那魔尊正是北莽魔族的舊尊,他一聲大吼,眉心沖出各種神芒,想要擊退楚牧神。
楚牧神只是立劈而下,絕世魔尊就被劈成兩半,汪洋一般浩瀚的神識散去,源神也被絞碎。
毫無疑問,魔族一方大勢已去,不說羅睺,至少這十二位各族魔尊是一個都跑不掉。
可以想象,經此一役,人族各域的壓力將會減輕多少。
何為不世之功?
當如是。
孤島遺址的天穹上。
陸青山懸立,默不作聲。
天上的劫云在第七重天劫來臨之前就已消散,直至如今也未曾有半分再度涌出的意思。
可經過剛剛的天河海之劫,任誰都明白,這九九天劫,必然會有九重,不能存在半點僥幸心理。
而本以為黔驢技窮的天道,也確實會有旁人意想不到的招數。
陸青山先后施展出長安劍仙李求敗的斷江之劍,青云劍仙的無雙之劍,龍雀的破法與逆命,列缺的天罰,忘川的鎮海之力,催破七重超乎世人想象的天劫。
這七次破劫,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可事到如今,就像天道幾乎黔驢技窮一般,陸青山也基本是等于將所有的招數底牌都出了一遍,并且自身傷勢已經積累到無以復加的程度,滿身鮮血。
這樣的他,又拿什么去迎對接下來注定兇險要勝過之前不知多少倍的最后兩重天劫呢?
難怪羅睺敢斷言這是十死無生之局。
此時此刻,即使是陸青山自己也無法保證什么,只是堅持下去而已。
曾幾何時,那個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只是想要改變一些人命運的異域來客,早已經實現了自己的愿望——又何止是一個人呢?他現在甚至能影響到兩個世界的命運。
陸青山胸中有千萬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在激蕩。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嗎?
如果當時的他,能夠看到這未來發生的一切,看到自己將會走上“逆天而行”的道路,還會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路嗎?
也許不會,沒有路上的成長,又有幾人敢承擔這樣的重壓?
也許會更堅決,畢竟有人說過,他是天生的劍修。
管他呢!
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便擔當這注定要經歷的命運與劫,又何必再去多想什么?
陸青山粲然一笑。
正當這時。
一大片黑影籠罩下來,遮蓋月華。
但在黑影之中,有比月華還要亮的光源。
那是一對眸子。
左眸是熾紅的大日,右眸則是一彎淡金的殘月。
標志性的日月雙眸。
黑影的來歷已經一目了然。
敕天。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想來你應該是認得我的吧,陸青山。”
以一種強大且詭異姿態現身的敕天并沒有急于落井下石。
它安靜的匍匐在高空上,匍匐在原先劫云翻滾的位置,冷冷盯著陸青山,扯動嘴角發出了一聲如同嗤笑一般的聲響。
“不得不說,你的表現令我驚訝,甚至可以說震驚,”敕天的聲音很冷,“此方天道的意思是讓我來殺你,說實話,我并不想殺你,也不一定能殺你.......”
敕天,便是陸青山的第八重九九天劫!
“所以,我這一次并不是為殺你而來。”
“那你為何而來?”陸青山吐出一口濁氣,問道。
那條體型大的甚至超過先前雷道天龍的真龍,一對日月雙眸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陸青山。
“當年古廟之中,你受我之恩惠,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陸青山你說是不是?”
修士最忌憚因果¹。
因為在渡劫之時,所結一切因果都會由天道進行結算。
這就是天道之所以能以敕天作為第八重天劫的緣由。
而敕天與陸青山的因果之深,遠超旁人想象。
不說陸青山劍氣生靈的原形便是敕天,他還曾在敕天古廟中,獲得敕天一族的記憶傳承,并因此領悟創造秘劍·日見。
而且也是敕天將心魔之秘透露給陸青山的,這是劍宗打贏中靈一戰的關鍵。
“你想要什么?”陸青山問道。
“若不是有我相助,你之氣運如何能成就今天之盛景?”
敕天說話間,一條似有形又似無形的金色真龍,驟然現身,盤踞于陸青山的身后。
它好似在生氣,龍首探出,向著敕天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不知何時,蛟已化龍。
如今的陸青山氣運之盛,天下罕見。
“陸青山,我要你這由我一手養出的氣運真龍!”敕天大聲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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