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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大駕,光臨(下)

  易水臺,以浩然峰主為中心,形成了一個絕對領域。

  在領域之外,倒著無數浣靈宗所指揮發動襲擊的妖獸尸體,黑壓壓的一片。

  不知道有多少妖獸被太白劍橫切而過,尸首分離,不知道有多少妖獸被太白劍拍碎,化作血水和碎末。

  唯一能知道的是,那條名為易水的江流,此刻已經是被血液完全染紅,猩紅一片。

  有重傷的妖獸掙扎著想要站起,卻不能,搖搖欲墜地重新跌倒。

  這真是慘烈且血腥至極的一幕畫面。

  在茫茫蒼穹天中,戰斗發生過無數次,但像此處這般壯烈的,還是很少見的。

  于血腥絞肉場中心的浩然峰主,臉上卻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神色依然是那般平靜,眉間依然是那般溫和。

  浩然氣,不染塵埃。

  所以,即使如此殺戮,他的眼眸仍然清明如光,未有半點血絲出現。

  這是一場無趣的戰斗。

  殺妖,然后還是殺妖。

  妖獸的嘶吼聲,凄厲的哀嚎聲,顯得是那樣的單調。

  所謂單調,就是麻木的重復。

  從一開始到現在,浣靈宗至少填了一千多只妖獸于此處。

  錚錚!

  劍鳴之聲一直沒有斷絕過。

  吼!吼!

  妖獸的怒吼之聲也沒有停歇過。

  浩然峰主從始至今,一步未退。

  因為他的身后便是傳送法陣。

  傳送法陣之后,便是劍宗的秋燕城。

  嗚嗚嗚!

  突然,易水之上傳來了尖銳的嗚嗚聲音。

  然后,妖獸終于停止了沖鋒。

  不是浣靈宗承受不起這種損失了。

  而是一位穿著玄武袍飾的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天邊。

  他踩著緩慢的步伐,正向著浩然峰主走去。

  此時場間一片混亂,但在這名男人出現后,卻像是一尊禁忌存在,萬獸之王降臨。

  那些嘈亂發狂的妖獸,全部安靜了下來。

  唯有劍鳴依舊。

  浩然峰主李拾遺瞇起眼睛,看著來者,眉頭跳了跳。

  來者。

  浣靈宗,玄武主宰。

  尊號境修士。

  迎戰者。

  劍宗,浩然峰主。

  四劫境修士。

  能勝嗎?

  并不能。

  浩然峰主心知肚明。

  劍宗修士再強,但終歸屬于人間層次。

  四劫戰尊號,已非人間之人所能行人間之事。

  但是,他卻無比安寧,充滿信任的笑了。

  誰能讓他如此信任?

  誰能讓他如此安寧。

  不過是耳邊一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我來了。”

  這是浩然峰主無比熟悉的聲音。

  來自劍宗宗主,謝青云。

  當世僅存的兩大劍仙之一。

  終于來了啊。

  浩然峰主心中道。

  浣靈宗玄武主宰與劍宗青云劍仙同至易水臺。

  誰能阻止魔族?

  如今,唯有劍宗。

  劍宗最強大的力量,是謝青云。

  謝青云來了。

  玄武主宰也該死了。

  寒風輕拂易水臺。

  玄武主宰衣袍獵獵,看著站于血肉之上的浩然峰主,臉上流出極為人性化的復雜情緒,感嘆說道:“即使是我心魔一族親自出手,都無法超過的人世間第一道宗......”

  “劍宗不愧是劍宗啊。”

  浣靈宗在心魔一族的操持下,這兩萬年來愈發起勢。

  但不論怎么起勢,劍宗都是佁然不動的壓浣靈一頭。

  “只是,身為劍宗修士,不好好看緊你們的東域,在中靈浴血,這又是何必?”

  玄武主宰悠悠道。

  “好好的一條性命,有的人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這位實為魂尊三魂之一的浣靈宗主宰,臉上露出無比惋惜的表情。

  浩然峰主聽懂了玄武主宰話下的潛意思,望著玄武主宰,點了點頭,認真道:“對啊,好好的一條性命,有的人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

  玄武主宰眉頭一皺,顯然是詫異于浩然峰主在這種情況下為何依然能有如此鎮定的表現,以及如此自信。

  他上下打量著浩然峰主。

  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個四劫境修士,竟然對我口出如此狂言?”

  “你不會是以為憑借四劫修為,就是能殺死我?”

  “可笑可笑可笑!”

  到了最后,玄武主宰收斂起所有的笑意,變得無比冷漠起來,眸中殺意與譏諷之意盡顯。

  “你劍宗修士不會真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吧?”

  浩然峰主沒有回答,只是突然不再持劍。

  他把太白劍橫于胸前。

  他的頭發無風自動,猶如一條黑色的河流在流淌。

  緊接著,他胸前的那柄太白劍猛然是開始嗡嗡鳴叫,似乎急不可耐想要出世飲血,又似碰到了什么強大存在,正在掙扎。

  一聲劍鳴!

  一聲劍嘯。

  幽黑的太白劍化作一道黑色的劍光裂風而去,凜冽直刺玄武主宰,仿佛要將修為已達尊號境的玄武主宰給貫穿。

  無人可知的視野之中,一道完全透明,僅有劍主能見的極薄極淡的劍身灰影,與太白劍一同射出,緊緊附在太白劍上方。

  看似一劍,實為兩劍。

  那抹無形的劍影,如梭如電,恰是真正的殺招所在。

  太白劍兇殘,低沉的劍鳴之聲,在眨眼不及的須臾時間之內就變成了風雷般的巨大咆哮聲。

  太白劍速度奇快。

  所攜的威勢,將劍鋒所過之處的空氣都給抽空。

  空氣中傳來一陣撕裂的聲音。

  那柄飛劍,呼嘯而過,撕碎無數氣流。

  這些被撕碎的氣流則是在太白劍之后形成一道筆直的線條。

  線的盡頭,是那位無比強大的玄武主宰。

  “蚍蜉撼樹,以卵擊石。”

  始終如石雕般冷靜的玄武主宰,剛剛因為浩然峰主的話有些許色變,如今又重復平靜。

  他承認浩然峰主這一劍威勢不凡,有大風雷之勢。

  但距離戰勝他,差得還太遠太遠了。

  “原來就這啊?”

  玄武主宰冷酷一笑。

  他伸出手去,輕輕一揮。

  下一刻,在玄武主宰的身后,有混沌氣流淌,一雙血紅的眸子在氣流中如血色燈籠般睜開。

  嗷吼!

  神力澎湃。

  四靈圣術——玄武寶術。

  玄武主宰直接動用浣靈宗四大秘傳寶術中的玄武寶術。

  寄托于他身體之中的玄武血脈獸寵,驟然在他身后顯出身形。

  一個龐然大物復蘇。

  龍頭,鱷魚聲,渾身暗褐色,背有硬殼,如鱗甲森然發光。

  借助玄武之靈,玄武主宰施展出玄武血脈才能施展的強大圣術。

  血氣滔天,無與倫比。

  玄武主宰的手臂上已然覆蓋上一層暗褐色鱗甲,更有血色氣流不斷升起,擁有斬龍殺鯤的能力。

  于是,他以手掌做拳,對著虛空,對著疾射而來的太白劍揮了出去。

  玄武,本就是世間防御最強的靈獸。

  在如此強大的寶術面前,四劫境修士的一道飛劍真的還會有所建樹嗎?

  答案只在結果,不在預料。

  太白劍將易水臺中的天地氣息全部席卷而去。

  它一路前行,終于是與玄武主宰揮出的這一劍撞上。

  轟的一聲巨響。

  玄武主宰魁梧的身體,驟然離地,倒飛出去,向下方的易水墜落而去。

  在半空中,玄武主宰發出一聲暴烈不甘且不解的怒吼,憤怒地想要掙扎調整身體,穩下身形。

  然后,太白劍又來了。

  他重新倒飛出去。

  他再次掙扎。

  再次倒飛出去。

  如此重復了六次之后。

  隨著嘭的一聲,玄武主宰終于是被砸入了下方的易水,激起滔天的浪花。

  當他掙扎地從易水中爬起身來,血紅的河水從他遍布鱗甲的身上流淌而過,順著那些鱗甲的縫隙流下,顯得異常滲人。

  哇的一聲。

  玄武主宰開始吐血。

  猩紅的血液從他的嘴里噴出。

  此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惘然與自我懷疑。

  玄武主宰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拾遺發出的飛劍威力并不足以撼動他。

  但令人不解的是,就是這樣“威力平平”的一道飛劍,在與他施展玄武靈術的拳頭相撞的時候,卻是有一道本不該存在的,強過太白劍本身威力無數倍的力量迸發。

  不像是一劍,反倒是兩劍。

  但在他的視野中,在他的感知中,在他的神念探查之下,的確沒有發現第二道飛劍的身影。

  所以,即使他無法相信,也不得不承認,天地之間只有一道太白劍。

  是浩然峰主傷的他。

  這莫名涌出的力量,凌厲且絕倫,不但是轟飛了他,余力更是透進他強悍無人可敵的肉身,直接震傷了他的五臟六腑。

  是的,玄武靈術加持之下,他的防御近乎無敵,難以被破。

  所以,這一劍采用的是力量反震的手段來破除他的防御。

  就像是一個身處鐵桶里的人,被人用錘子砸了一下。

  鐵桶十分堅硬,并沒有被破壞。

  但是那巨大的反震力,卻是隔著鐵皮,將里面的人給活生生震死了。

  玄武主宰現在就也是這般情況。

  他的鱗甲沒有被破壞半點,可是那巨大的力量卻是給他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內傷。

  易水之上,一片死寂。

  浣靈宗魔修不敢置信玄武主宰的吃虧。

  但是,戰斗其實才剛剛開始。

  太白劍在空中畫了道圓融的弧線,閃電般再次掠過虛空,殺向玄武主宰。

  劍倏然而至,鋒利而華麗。

  玄武主宰終于憤怒。

  他暴吼一聲。

  須臾,玄武主宰身上的鱗片便是由褐轉赤金,身后的玄武虛影更是昂首而起。

  于是,玄武主宰再出手。

  他五指間光速滔滔,虛空就像是琉璃破碎般,發出啪啪的破碎聲音。

  他手掌中鱗甲赤金光芒閃耀,面對再次射來的太白劍,虛空一抓,竟然是徑直把太白劍劍鋒抓在了手中。

  玄武主宰的手指緊緊握緊,掌心的鱗片與太白劍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抓住你了。”他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手掌之中神光澎湃,宛若烈焰般騰騰跳動。

  毫無疑問,玄武主宰這一抓是驚人的,竟然徒手抓住了百般法寶中最為鋒利的劍器。

  只是,本命劍被繳的浩然峰主此刻卻是絲毫不慌,反而是開心笑道:“這就上鉤了啊。”

  須臾。

  無數的風卷憑空而生,向外迅猛滾動擴散而開。

  三寸劍光驟起。

  但劍光不是從被玄武主宰抓住的太白劍中升起的,而是在空無一物的虛空中陡然綻放而出。

  玄武主宰頓時色變。

  他猛然反應過來。

  這一次,那道不知從何而來的詭異力量,竟然不再是依附于太白劍爆發。

  因為先前都是如此,所以他都已默認這道力量只會與太白劍共生。

  就是這種慣性思維,讓玄武主宰終于上鉤,吃了大虧。

  如無數狂風滾走虛空,撕碎蒼穹,直奔玄武主宰。

  遠方,看到此番壯觀氣象的浩然峰主只是扯了扯嘴角,頗有不屑。

  他在心中低聲道。

  記住,殺你者,劍宗謝青云。

  你也算是死而無憾,死而不虧了。

  下一刻,一道淡淡的血痕在玄武主宰的眉心中迅速擴展。

  鮮血狂暴的猶如不要錢般的噴出。

  玄武主宰捂著自己的眉心,鮮血自指間狂溢而出。

  但更致命的傷勢在于他眉心之下的識海。

  有一劍,已然貫穿了他的魂,將之撕扯了無數塊。

  他怒目圓睜地看著浩然峰主,身形緩緩前傾倒下,再次向易水之中跌落。

  他抓住太白劍的手,無力松開。

  直到死亡的這一刻,玄武主宰都依然沒有搞清楚,浩然峰主飛劍之中所蘊藏著的第二道恐怖力量,到底是從何而來?

  脫離玄武主宰控制的太白劍直奔浩然峰主而歸。

  “我劍宗修士,”浩然峰主收劍,看著已經沒了生命氣息的玄武主宰,臉上露出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平靜道:“本就天下無敵。”

  有劍橫于胸前,有劍行于無形。

  獸潮與魔修之間,來一劍。

  一劍便殺主宰。

  無形之劍。

  無敵之劍。

  其名.......

  扶搖。

  易水臺前,那洶涌的人潮與妖潮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易水中的血色尚未淡去,此刻又添一位主宰之血。

  所有人,所有妖,看著被浩然峰主握在手中的那柄太白劍,心驚膽寒,有種想要逃跑,想要哭的感覺。

  長劍從不請人笑,它只請人哭。

  忽然,浩然峰主舉起太白劍,指向妖潮,放聲大笑。

  他說:“來!”

  浣靈宗魔修沒有來。

  他們選擇了跑。

  氣氛低落的浣靈宗魔修終于是選擇了逃跑。

  無數的妖獸以及數量繁多的浣靈宗魔修四散而逃,做鳥獸散。

  浩然峰主見此景,眼中閃過一抹惋惜之意。

  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

  但是,他的確已經無法再對這些逃竄的妖獸以及浣靈宗魔修進行追殺。

  因為,不論是先前的斬殺燭照掌教,還是后來的獨戰易水臺,再到最后配合劍仙的“演出”,都消耗了他太多太多的法力與精力。

  他的臉色已經極度蒼白。

  他再無任何一絲力量。

  便在這時。

  浩然峰主身后,那個被他用長劍守了一天一夜的跨域傳送法陣之中,猛然是閃起一道亮光。

  亮光之中,一個傲然的身影浮現。

  那是一個無比俊秀且年輕的劍修,黑衫黑發。

  在他的背后,負著一個紫檀劍匣。

  “陸青山帶劍宗四百劍修,奉命來援!”

  一道冷厲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光影不斷閃爍而起。

  一個又一個的人影,在法陣靈光中浮現。

  不過須臾,便有近四百道人影從傳送法陣中涌出。

  四百道人影皆背負紫檀劍匣。

  劍宗是所有弟子的劍宗。

  它不會讓任何一個劍宗弟子孤軍奮戰。

  除非,劍宗已經僅剩最后一人。

  所以,陸青山帶著劍宗的第一批西征劍修,來了。

  大駕。

  光臨!

大熊貓文學    這個劍修有點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