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么事了?”這時,森羅樓外已經傳來喝聲。
緊跟著,身穿黑色鎧甲,氣勢凜人,足有十人的魔修小隊走了進來。
他們是王城的禁衛軍,劍羅軍。
王城的規矩極為嚴苛,劍羅軍同樣是被禁空。
所以他們在聽到聲響之后,也只能徒步趕來,在路上耽誤了些時間。
但從事發到現在,說起來久,實際上也不過是片刻時間,劍羅軍的人能這么快趕到,效率還是算極高的。
嬴明月上前一步,解釋道:“我乃弒吳一脈嬴明月,有惡徒在城內公然出手,襲殺我未來夫婿青戈。
兇手雖已被我就地斬殺,但我懷疑場上可能還存在他的同伙,勞煩劍羅軍幫忙控制場面,好生審問在場的所有魔修。”
這隊劍羅軍領頭之人,是一個七品魔帥,他認出了嬴明月的身份,再聽她所言,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臉色頓時一變。
弒吳一脈的女婿,在王城之內遭遇襲殺,這絕對會引起軒然大波。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弒吳一脈的純血嬴鈞,在劍羅王城之外遇害身隕,至今真兇還未找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事情要麻煩了。
“明月小姐放心,此事我們一定會處理妥當的。”他怒不可遏,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最好是如此。”嬴明月冷聲應道。
魔帥強者環顧四方,心情沉重,他喝道:“在場之人都不得擅自離開,等會準備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放心,你們若是清白的,我們也很快就會放你離去。”
在場的圍觀魔修們聞言,個個都是臉色難看。
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但是心里再委屈憋悶,此時也無人敢冒頭提出意見。
這邊,陸青山定在原地,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過了片刻。
他突然動了,一言不發,徑直走向森羅樓深處的貴賓室。
陸青山現在要驗證一件事情。
在貴賓室中,本該會有一位獓刃魔尊派來的魔修在等他,向他傳達機密情報。
但是現在如此大的動靜,貴賓室中的魔修竟然都沒有半點反應。
這是很奇怪的。
他心中已經升起了一些不好的猜測。
這般想著,陸青山已經是推開了貴賓室的門。
室內的陳設,相比外面又典雅大方許多。
有一束熏香正在徐徐燃燒,讓屋內充滿了檀香味。
但是,陸青山在看清屋內的情況后,臉色卻是不自覺難看了許多:
一個魔修,渾身呈中毒一般的青黑色,僵硬地倒在地面上,已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嬴明月見陸青山神色異常,下意識跟上了陸青山的腳步,這時也剛好是進入屋內,一眼看到這一幕,便禁不住露出震驚之色。
“這是什么情況?”
陸青山沉默不語。
他現在開始懷疑,那枚來自森羅王界的墨玉,是否的確來自獓刃魔尊。
所謂的有機密之事商談,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只是個幌子?
墨玉之上有獓刃魔尊的印記不錯,魔尊的印記也絕對不是其它人有辦法輕易偽造的。
但問題是,不是說墨玉之上有魔尊印記,那就代表它一定是由獓刃魔尊親手發出的。
這是陸青山剛剛想通的點。
和赤普以及刁鋒有關嗎?
陸青山不確定。
不過,他有辦法確認。
也不需要多麻煩,只要回傳一封信息給獓刃魔尊,詢問一番便可知悉情況了。
“一場精心預謀的截殺,背后之人的能量很大。”陸青山冷聲道。
“會是誰,嬴界?”嬴明月有些惱怒,猜測道。
“大概率是他,”陸青山平靜道:“明面上他本就是在針對我,另外,也只有他是有足夠的理由,甘冒如此風險,在王城之中動手。”
“另外,他也有這個能量,可以調動一個魔帥來對付我。”
掩藏在他平靜神色下的,是無窮的殺意。
這一次,若不是嬴明月突然出現,他極大可能就這么栽了。
但這一次,不是因為他不謹慎,也不是因為他大意,最重要的原因是,出手之人已經枉顧規矩了。
這種情況下,他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
截殺的發生,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嬴明月點頭道:“也就他可能性最大了。”
“他敢如此放肆,而且對你的仇恨如此之大。”
嬴明月暗暗咬牙,“居然是對你動了殺機,父親他明明三令五申,禁止他們放肆,他怎么還敢如此動作?”
“我們要找到證據,只要能找到嬴界參與的證據,至少是能他脫一層皮。”她恨恨道。
“恐怕很難找到什么證據了。”陸青山看著癱在地上的魔修尸體,心中有定數。
此次截殺計劃無比謹密,甚至極大可能是還有他那兩位“兄長”的影子在其中。
如此周密的行動,要想找到嬴界參與其中的證據,并不容易。
至于外面那些被暫時扣押的圍觀魔修,不出意外的話,應當與此事也無關,問不出太多東西來。
唯一值得奇怪的地方,也就是一次如此嚴謹的截殺行動,為何偏偏找了個這么“愚蠢”的殺手?
出手的兇徒其實是有很多機會殺他的,但是都被他完美錯過了。
殺手甚至是還多此一舉地先殺了一個無辜侍女。
這是陸青山想不通的。
“不行,走,跟我去找父親,讓父親為你做主。”雖然暫時沒有證據,但是嬴明月并不服氣,咬牙切齒道。
找弒吳魔尊嗎?
陸青山眼神閃爍了一下,并沒有反對。
有一就有二。
既然第一次截殺已經出現,誰能保證不會出現第二次截殺呢?
唯有先將事情鬧大,才會讓幕后之人有所忌憚,不敢再輕易出手。
這是最無奈的辦法。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現在能用的牌實在太少了。
甚至可以說,他剛到劍羅王城時的情況,就像是手上三四六七八沒有五,臭牌開局。
換作他人,早就是托管等下一局了。
他卻是堅持將這副“牌”打了下來,并且打成現在這模樣,已經稱得上是妙手回春了。
但問題是,如今有人直接不按規矩來了,將牌桌一翻了事,開始比拳頭硬度。
陸青山一聲不吭,跟著嬴明月離開坊市,前往內城。
弒吳魔尊府。
“青戈他在外城坊市遭遇襲擊,差點被殺了!”
嬴明月眸中盡是怒意,氣憤地將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若不是父親您給我留了一滴神魔精血,我又及時趕到,青戈說不定當時就......”
說到這,她有些說不下去了。
弒吳魔尊神情中也是閃過一絲怒意。
“竟然敢在王城中對我的女婿下殺手,明月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追查到底,讓兇手付出代價!”
“父親,這肯定是嬴界他指使人干的。”嬴明月當即開口道。
“嬴界?”弒吳魔尊皺起眉頭,“我已經三令五申,禁止他們再找青戈麻煩了,他怎敢違抗我的話?”
“怎么不敢?嬴界根本就沒把父親您的話放在眼里,不久前,他不就枉顧你的命令,強行帶走了青戈的手下?
另外,能調動魔帥在王城中出手,并且與青戈有矛盾的人,也就他一人了。”嬴明月面若寒霜,確定道。
弒吳魔尊沒有答話,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有證據嗎?若是你有證據,我一定不會輕饒他。”
嬴明月氣沖沖的勢頭一下子就被卡住了。
“證據是沒有,”她還是不服,硬著頭皮道:“但是肯定是他,不然還能有誰?”
弒吳魔尊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明月,不要讓偏見影響了自己的判斷。
沒有證據的話,僅憑你的一面之詞,我實在難以就此便認定嬴界他是幕后之人。
而且,我相信,嬴界應當不是這種不分輕重,傷害自家人的人。”
“可是......”嬴明月心有不甘,還想說些什么,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陸青山卻是伸出手攔住了她。
“明月因為我遇襲之事,有些心急了。”他開口說道。
“我明白,也理解。”弒吳魔尊點了點頭,隨后又道:
“青戈,你放心,你既然是我弒吳選中的女婿,那就是我弒吳一脈的人,有人敢在王城之中對你下殺手,我一定會查清真兇,不會輕饒這幕后之人。”
“多謝魔尊。”陸青山平靜應道,同時微微拱手,表示告辭。
場面話聽聽也就是了,若是當真那就有問題了。
“我今日遭遇襲擊,雖然有驚無險,但總歸有些受驚,現在回過神來,就感覺頗為疲憊,那我就先回府休息了。”
“嗯,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弒吳魔尊點了點頭。
“父親,女兒也告退了。”嬴明月也道。
“下去吧。”
陸青山與嬴明月行了個禮之后,一齊腳步徐徐地離開了大廳。
”我們目前找不到嬴界出手的證據,而父親他又太相信嬴界了。”離大廳遠了些,嬴明月悶悶不樂開口道。
“我們都能看透的事情,你覺得他會想不明白嗎?”陸青山輕聲道。
嬴明月先是一怔,隨后終于是反應過來,“你是說,父親他也猜到嬴界就是幕后兇手了?”
“不對啊,他既然也是這么想的,那他剛剛為什么.....”說著說著,她的聲音逐漸變小,語氣隨之變得苦澀起來。
嬴明月并不傻,剛剛也只是當局者迷,一時沒繞過彎來,現在被陸青山這么一點,她很快也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節。
“就因為他是純血,”嬴明月不甘道:”所以,即使我是他的女兒,我的未來夫婿差點慘死,對他來說也沒有太多意義嗎?“
“是的,就因為他是純血,”陸青山說道:“而且嬴界還是他那一代唯一的純血,未來將會坐上弒吳一脈家主之位。
他有些事情就算是做了,只要是沒證據,弒吳魔尊也只會是當做不知道。”
不論弒吳魔尊樂不樂意,以他所在的那個位置,很多事情是權衡利弊進行選擇的,而不是單純看喜好。
“我知道了。”嬴明月眸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
“這不是明月姑姑嗎?怎么面色這么難看?”一個突兀的聲音傳來,同時吸引到了兩人的注意。
陸青山與嬴明月抬頭望去,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嬴界正向他們走來,眼神中流露出濃濃的嘲弄之意。
“聽說方才你在外城坊市中遭遇襲擊,看樣子應該是沒事,運氣不錯啊。”他徐步走到兩人身前,對著陸青山道。
“嬴界,你什么意思?!”嬴明月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會碰到嬴界,更沒想到嬴界還主動上前挑釁,心中怒火轟然爆發。
“我關心一下你的未來夫婿,你怎么還不高興了?”嬴界嘲諷道。
“明月,走吧。”陸青山睨了一眼嬴界,拽了一下嬴明月道。
被陸青山這么一點,嬴明月終于是冷靜下來,明白自己越是生氣,正是嬴界越愿意看到的。
“走。”她猛一甩頭,不再理會嬴界。
看著兩人的背影,嬴界眼中閃過濃濃的陰翳。
事實上,他并沒有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么得意。
因為此次的行動,他的打算全盤落空了。
陸青山不但安然無事,他背后的“師傅”也沒有被逼出來。
而他此次之所以會在這里撞上陸青山、嬴明月,也并非他的意愿。
是弒吳魔尊召他前來的。
至于原因,八九不離十與青戈遇襲有關。
這他早有心理準備,重點是不值得。
——他什么都沒賺到,還要挨弒吳魔尊一頓極大可能的懲戒,怎么算都是血虧。
這般想著,他很快就到了大廳之中。
“祖父。”嬴界對著大廳里負手而立,背對著他的弒吳魔尊躬身行禮道。
弒吳魔尊轉過身來,看著一臉恭敬神情的嬴界沒有說話。
突然,弒吳魔尊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在嬴界的小腹上。
嬴界登時就是狂噴一口鮮血,倒飛出去,身體重重砸在地板上。
他顧不上擦拭嘴角的鮮血,立刻起身,緊緊伏在地面上,“祖父......”
他知道,弒吳魔尊這回是動了真怒了。
“這一腳為什么踹你,你心里應該有數,”弒吳魔尊冷冷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干出畜生不如之事。”
“凡事不過三,最后警告你一次,絕不要再有第三次出現。”弒吳魔尊眼神如鷹隼,在嬴界身上來回游蕩。
“我明白,我明白,一定牢記祖父教誨。”嬴界不敢狡辯,不斷認錯道。
“到我隕落之前,你的血靈晶份額都就此截斷,”弒吳魔尊接著道:“另外,祭祖日馬上要開始了,今年,由你去做祭祖日前的圣地值守。”
弒吳魔尊雖然隨時可能隕落,但也有可能再撐個百年,如果這樣,按他所說,嬴界那就得失去百年的血靈晶份額。
這不是一個小數目。
另外,圣地值守,向來是雜血所負責的事情。
弒吳魔尊這一回竟然是讓他去做。
這顯然是對他的懲罰。
“就嬴界剛才那個表現,不用懷疑,我可以確定,一定是他指使人出手襲擊你的。”稍微離遠一些之后,嬴明月登時開口道。
陸青山微微頷首。
的確,剛剛嬴界那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
“不行,這股氣我受不了,我一定要找到他出手的證據。”
“到時,證據確鑿地擺在父親面前,父親他總沒有辦法再裝作不知道了吧。”嬴明月握緊拳頭,堅定道。
“希望能找到證據吧。”陸青山眼神縹緲。
他心知肚明,就憑他和嬴明月,要想找到嬴界出手的證據,希望極其渺茫。
而且就算找到證據,也絕對無法是致嬴界于死地。
但他也絕不可能說既然沒辦法,那就這樣吧,自認倒霉。
劍修,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的代名詞。
這一次他險些丟了性命,又怎會不記恨嬴界?
只是他將這份記恨,隱藏在了最深處,不斷發酵,靜等爆發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