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絲織錦,天絲織錦,那是皇室才能用的天絲織錦。平民百姓根本不允許用,就算是官員、權貴,也只能是皇上賞賜,得了才能用。
郁成昆做布料買賣,能認識天絲織錦并不意外,這樣子的好東西,漏一尺在他手里都不得了。
萬一不識貨,錯把珍珠當魚目,他開鋪子,也是認真學了些日子的。
“繡了什么?”戴宜急切問。
她腦子十分清醒。
比以往都清醒。
若是能為這個南風找到爹娘,若是她被認了回去,若是她嫁了好人家…
一切的一切又將不同。
功過相抵,就算不能得好處,也能把一家子摘出來。
郁成昆很認真的去想,那肚兜他也就看到一眼,就被郁成安收了起來。
“好像有尾巴,是鳥又不太像鳥,好像是個神獸!”
“鳳凰,一定是鳳凰!”戴宜低聲。
能用得上鳳凰,父母其中一個定是皇室成員,還有品階,才能有資格用天絲織錦,繡了鳳凰做肚兜。
鳳凰乃神獸,可庇護嬰童。
“你們,你們…”戴宜咻地站起身,指著郁成昆的手有幾分顫抖。
好一會才擠出一句,“你們好大的膽子!”
無知愚蠢。
竟還因為有個免費奴役的人兒沾沾自喜。
殊不知命運早對昨日所作所為,標注了代價。
她忽然想到,京城勇毅侯府早年丟了一個女孩,永安郡主尋了多年無果,盡管纏綿病榻,卻從未放棄尋找。
勇毅侯是浩瀚有名的寵妻狂魔,天大地大,妻子最大,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妻子都是對的,錯的永遠是別人。
而永安郡主就是個瘋子,找了這么多年女兒,還堅持不懈,但凡有點消息,立即拋下一切去尋找…
偏生勇毅侯也能拋下朝廷公務,拖家帶口一同前往。
永安郡主出生安國公府,是國公府唯一的嫡姑娘,姨母進宮便穩坐后位,又撫育了當今圣上,真真應了那句出生就站在頂端,便是所嫁的夫婿勇毅侯洛驚鴻,那也是人中龍鳳、驚才絕絕,先帝爺時的狀元郎。婚后夫妻恩愛,后宅沒有通房、侍妾,讓京城無數閨秀羨慕嫉妒。
唯一讓人覺得痛快的是,她唯一的女兒,在六個月大的時候,被人抱走,從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戴宜想到此處,整個人站都站不穩,身子抖著,搖搖欲墜。
“不,不會,怎么會這么湊巧呢!”戴宜紅了眼,搖著頭。
安慰著自己,“不會這么湊巧!”
可若萬一是呢?
別說陽盛陰衰這一輩兒全是男兒的安國公府、勇毅侯府,更別說宮里那兩尊天底下頂頂尊貴的人,就是勇毅侯府、永安郡主一句話,便會有無數人前赴后繼收拾郁家,牽連到戴家,甚至是曹家。
那是京城頂頂富貴的人家,姻親、世交關系盤根錯節,宛若一個龐然大物,曹家在它跟前,就是一只螻蟻,不值得一提。
“一定是我想岔了!”戴宜跌坐在椅子上。
閉著眼睛,告訴自己不要慌,一定是弄錯了。郁成昆懂什么,他哪里能認識天絲織錦…
戴家父子三人、郁成昆都被戴宜的恐懼弄的頗為心慌。
等戴宜情緒穩定下來,戴秀才試探著問道,“宜兒,你想到了什么?”
“京城一等一權貴永安郡主十多年前丟了一個女兒,這個孩子的父親是當今圣上左膀右臂勇毅侯,外祖父是老安國公,大舅是現在的安國公,二舅威武大將軍,三舅兩淮節度使,姨奶奶是當今太后,表舅是當今圣上…”戴宜面色發白的看著戴秀才,聲音不重,卻擲地有聲,“父親,永安郡主素來得寵,她的女兒身上所用皆非凡品,天絲織錦做成小衣,冬暖夏涼,鳳凰乃神鳥,三歲以下女童皆可繡至肚兜上,只要少幾條鳳尾便可!”
“不,不會這么湊巧吧!”戴秀才啞聲。
若那小姑娘,當真是永安郡主的女兒,別說郁家,就是戴家都要牽扯進去。偷皇室貴女,又奴役其多年,誅三族九族全憑上位者一句話。他讀過書,知道浩瀚律法,對奸淫擄掠,皆是嚴懲不貸。
“可萬一就這么湊巧呢?若不迅速做出選擇安排,父親覺得戴家以及曹家能置身事外?”戴宜顫聲。
是啊,萬一就這么湊巧呢?
那南風就是永安郡主的女兒,他們必須早做打算。
戴秀才看著郁成昆,沉默良久才說道,“成昆留下,你們都先出去!”
有些話他得和成昆說。
逼不得已的選擇,希望成昆能明白他們的良苦用心和逼不得已。
戴家三兄妹起身朝外面走。
臨走前,戴宜回眸看了一眼郁成昆。
書房外,一道身影快速翻墻躍過去,走出來的戴家兄妹三人并未察覺。
書房內 郁成昆早已嚇的魂不附體。
戴宜的緊張、惶恐,戴秀才的選擇,都讓他覺得可怕。只覺得渾身都冷。
戴秀才走到書架邊,拉開一個抽屜,看著抽屜內的銀票,拿了幾張出來,走到郁成昆面前遞給他。
“岳父…”
郁成昆有些意外。
這個時候,還給他銀子?
“這是五百兩,你拿著好好做買賣,跟文兒好好過日子,以后和戴家,不要再來往!”
五百兩。
對于目前的郁成昆來說,真的不少了。
伸手接過銀票,“多謝岳父,我都明白的!”
斷尾求生,他懂。
就是因為懂,心里才更難過,也更恨把南風抱回來的郁成安。
是郁成安害了郁家,還連累了他。
“你明白就好,咱們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必須多留幾條后路!”
戴秀才說著,拍了拍郁成昆的肩膀。
“走吧!”說完難受的背過身去。
再瞧不上郁成昆,這也是他幾個外孫的父親,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孩子們的面子上,也得禮遇郁成昆。
“岳父,小婿告退,您保重!”郁成昆說完,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禮,然后出了書房。
一陣冷風吹來,冷得他發抖。
出了戴家,急急忙忙的去祥云樓,要把那樁買賣給取消掉。
他并不知道,在他出戴家之前,有人從屋頂上躍過,快速離開,直奔祥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