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這一家子人,到底哪里來的自信,覺得如今的南風,還是曾經的南風,能哄回來,日子會過不下去。
他覺得沒可能。
竹屋里 兩個死人,兩個活人。
等番薯香味冒出來,南風睜開眼睛,彎腰去掏了出來,剝皮小口小口吃著。
黑狗兒吞了吞口水,眼巴巴的看著。
南風輕輕哼了一聲,“想吃不會自己動手?還要我剝好喂你?”
“哦!”
黑狗兒立即去刨一個番薯出來,剝皮吃著。
“好甜,好好吃!”
“…”
南風挑眉。
沒理會他。
吃了一個番薯,又去掏了一個。
吃飽后,南風才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你看著點,沒事給你爺奶哭哭靈,我去睡了,若是里正他們過來,你喊我!”
“…”
黑狗兒詫異極了,瞪大了眼睛。
就這樣子,她還敢睡?
“你,你不怕嗎?”黑狗兒小聲問。
“怕什么?死人么?”南風呵呵輕笑,眸子里都譏諷,“有時候,死人不可怕,鬼也不那么可怕,最可怕是那些沒了良心,滿口仁義道德,卻做盡缺德事的人,比如郁家那些人,就比死人,比鬼更可怕!”
南風打了一個哈欠,鉆到被窩里閉上眼睡去。
黑狗兒坐在火堆邊,好幾次去看南風,又去看死去的爺奶,眼淚一個勁的流,卻是哭不出聲。
他很傷心。
覺得爺奶可伶,生前沒過上一天好日子,死前也沒吃上一頓飽飯,唯一的兒子還不在身邊。
黑狗兒握拳,張嘴咬住。
他實在太沒用了。
里正帶著人拿著雨布過來的時候,在門口瞧見睡著的南風,哭得傷心的黑狗兒。
“…”里正頓時哭笑不得。
沒見過這么心大,這么膽大的。
是過的太苦,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南風姐姐…”黑狗兒輕輕的喊了一聲。
“?”南風睜開眼睛,看著黑狗兒,“嗯?”含含糊糊,困兮兮的又問了句,“是里正大伯來了么?”
“嗯!”
黑狗兒輕輕應了一聲。
南風坐起身,快速走出竹屋。
雨雪還下的很大很大,里正大伯正讓人把油布撐起來。
竟沒有人進屋幫兩個老人擦洗身體穿壽衣,嫌棄臟,嫌棄臭!。
南風上前去拿了壽衣,進了竹屋,把水倒桶子里,丟進去一塊干凈的布,跪坐在一邊給撕扯了衣裳。
臭是真的臭,還有跳蚤、虱子,南風眉頭都沒蹙一下,擰了布給擦洗著臉,脖子,身上,手,腳。竹屋里暖和,臭味也更重。
南風使喚黑狗兒去弄雪進屋,燒了熱水,連著三次,才給老太太把身子擦干凈,又把壽衣給套上。
頭發整理順當,又用布條給綁了一個發髻。
把老太太收拾的很體面。
“把你阿奶背出去!”南風低聲。
“哦!”
黑狗兒把老人背出來的時候,里正立即讓人上前來,幫忙放到棺木里。
南風又開始給老頭兒收拾。
幾個人到門口看,見南風把老頭脫個精光,卻面不改色給擦洗身體,“…”
真真正正的驚呆。
看南風的眼神里不可思議,不贊同,不理解。
但,卻有了佩服。
換作他們,這么臭,誰愿意進去?
就是因為沒人進去,黑狗兒又啥也不懂。
族長被背過來,得知南風正在做的事情,沉默良久,才低低感慨出聲,“我等男人,活的還不如一個丫頭!”
可不是。
他們嫌棄,無人愿意。
到底還是人性太自私了些。
南風把兩個老人收拾干凈,又開始收拾屋子,他們躺過的地方,仔仔細細的擦,想著要弄點艾葉熏一下,把跳蚤、虱子都熏沒了才行。
反正就這一會功夫,她覺得身上肯定有了。
等屋子擦了一遍,南風才站在門口,看著里正、族長正在商量給兩個老人下葬。
“不吹吹打打一番嗎?”南風問。
“…”
“…”
眾人詫異的看過來。
就這樣子,還吹吹打打?
直接挖坑埋下,都已是上輩子積德,才遇到南風,她愿意拿銀子出來,不然他們連口棺木都沒有。
“這就不吹吹打打了吧,畢竟…”里正輕聲。
“那總得放幾串鞭炮,燒點紙錢呀,找個道士念念,我這邊出錢就是了!”南風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