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和肉猶如被颶風吹襲的泥沙一般朝著四面八方噴濺出去,那股子血腥味兒也瞬時遮蓋四處,佛門境地這種的香火味兒都被掩了下去。
阮泱泱完全無法自控,只是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被鄴無淵帶著轉到了一棵銀杏樹旁。
她腦子里一陣暈眩,身體也隨著慣性搖擺,但好在有一個人圈著她,她才不至于飛出去。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那聲炸響過去,阮泱泱一時之間耳朵里還在回響著轟鳴。
鄴無淵單臂攬著她,手臂圈在她腰背間,將她緊緊地禁錮住。
他背對著青磚路的方向,背上以及垂墜的墨發間,都被噴上了血。
耳朵里的轟鳴聲減退,阮泱泱才恢復呼吸,大口喘著氣,她一邊抬頭看向那個在第一時間把她帶到安全區域的人,他也正在垂眸看著她。
“怎么回事兒?”這個時代,莫不是還有手榴彈炸藥?
“是東夷白門探子才有的玲瓏轉子,帶有重要秘密的探子會將玲瓏轉子嵌在皮肉里。一旦被俘,為了確保不會泄密,就會啟動。不止能將自己炸的粉身碎骨,有時也會將扣住他們的人一并炸死。”鄴無淵解釋,一邊松了手勁兒,阮泱泱的雙腳也落在了地上。
深吸口氣,阮泱泱了然,微微側頭往青磚路上看,剛剛那兩個僧人所在的地方都是血肉,鋪了一地,她一看之下也不由皺眉,太血腥了。
“別看了。先派人先送你下山,我一會兒就下去。”鄴無淵面色也不是很好,剛剛抓住那兩個人還不確定是否是白門的探子。但炸了,就可以肯定了,他們就是白門的探子。
“如果早就知道白門的探子會在皮肉里嵌上玲瓏轉子,剛剛抓住他們的時候為什么不第一時間檢查一下?”若是及時,他們也來不及啟動啊。
“玲瓏轉子很小,嵌在皮肉里在外根本看不見。他們可以安放在身體各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鄴無淵解釋,倒是很有耐心。
點頭,原來是這樣。但也的確是太狠了,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狠。
“小姐,你還好吧?”小梨和小棠跑過來,她們倆也被嚇了一跳,所幸剛剛一直都站在遠處來著,沒有接近。
那玲瓏轉子炸開,但有效殺傷范圍不是很大,只有方圓四五米左右。再遠一些,就只是會像被勁風狂掃,倒不會傷人。
“我沒事。”搖搖頭,仔細的看了看她們倆,只是嚇著了而已。
轉過身,鄴無淵叫來了四個親衛,叫他們護送著阮泱泱先下山。遠處,有人朝著這邊過來了,除了拂羽的人,還有這崇國寺的僧人。
“將軍,你這衣服上都是血。”都弄到他頭發上了。
鄴無淵回頭看了她一眼,之后就把外袍脫了下來,“無事,先下山去等我。”話落,他就大步離開了。
親衛領命,過來護送阮泱泱下山,她只是最后看了看那些滿地的殘肢血肉,便跟著親衛離開了此處。
這邊的動靜其實不算是太大,那一聲炸響,不足以讓整個寺中都聽到。
朝著山門的方向走,還有不少的善信,一切如常,根本不知就在剛剛,有兩個東夷的探子死無全尸。
沿著長長的臺階往山下走,阮泱泱若有似無的長出口氣,這便是鄴無淵的生活了,整日都在兇險之中。刺激是刺激,但也無比的危險。
車駕就停在山下,山下也留有親衛,從臺階上走下來,阮泱泱也停下了腳步。
“小姐,進馬車里等著吧,將軍一會兒就下山了。”小梨歪頭看她。
剛剛寺里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小梨和小棠想起來還是心下惴惴。
“太悶了,在這兒等著吧。你們倆累了就去歇歇,剛剛嚇壞了吧?”轉身看向她們倆,阮泱泱不由抬手摸了摸她們倆的頭。到底是年紀小,還是小丫頭呢,肯定嚇著了。
兩個丫頭對視了一眼,的確是害怕的。
“沒事,其實這些事情,將軍每日都在經歷。你們看看將軍,被血濺了一身,卻也面不改色。人啊,不過就是尋常的血肉罷了,到頭來終有一死。”放下手,阮泱泱安撫。
小梨和小棠緩緩的深呼吸,這心里頭倒是靜了些。
站在馬車邊緣,阮泱泱看著從山上走下來的人,三三兩兩。這講經結束,便全都回去了,看來這段日子,那位講經的高僧是這寺里的流量擔當。
雖說平時,每日來這崇國寺敬香的善信也不少。
等待著,鄴無淵他們還是沒影子,在崇國寺的地盤上發生這種事,估計接下來就不只是搜查住在禪房里的善信那么簡單了。
東夷。
大衛藐視他們的稱謂,是為夷人,蠻人。
不過,這東夷倒也是真的不可小覷,他們在大衛鬧事,眼下都跑到了盛都來,可見其野心。
雖是停戰,如今可見就是明面上罷了,暗地里,還是在爭斗著,并且時刻不停。
呂長山說過,在東夷墨府稱大,帝王的權利都被架空了。而那白門…聽起來也是和墨府有關聯。
而鄴無淵,就是在與墨府和白門抗衡。
如今偶然瞧見,的確是明白他到底每日里在經歷些什么兇險。前幾年在他生辰之時來這寺中祈福,倒也只是例行公事,如今倒是真心實意的,希望他能每次都化險為夷。
驀地,一行人從山上走了下來,青色的僧衣,隨著走路在拂動,乍一看真是祥和。
視線也停駐在那一行僧人的身上,他們不疾不徐的走下來,也正巧一隊車馬過來了。這駕著車馬的倒不是僧人,瞧著就是尋常的伙計。
正好,那一行青衣僧人也邁下了最后幾階。
阮泱泱的視線自然落在了那走在中央的僧人身上,不得不說,他真的不像凡間人,若說他是得道高僧,這么一看還真不是糊弄事兒的。
出塵而和雅,無暇如青霜,大概是從這佛門走出,祥和自不比尋常。
也難怪這城里的女人們繞遠跑到這里來,每天往返樂此不疲,畢竟如此賞心悅目之人的確難見。
似乎感覺到了阮泱泱的視線,那僧人也轉眼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她一時之間恍惚的好似瞧見了他眼睛里的遏絕。
微微挑眉,阮泱泱倒是不由笑了,她覺得這人應當算不得什么高僧,被人瞧了一上午,他厭煩了,所以才會有這種眼神兒。
許是阮泱泱的笑讓他察覺到什么,面色恢復平和,又是一片寧然沉靜。
微微頜首,阮泱泱就收回了視線,既然不喜歡人看,那她不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