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猛然睜開眼,略顯渾濁的眸中一片震驚。
馮程淡然而立,聲音淡淡,卻聽的牢內的眾人一陣心驚,“祁氏一族,五年前從外地舉家前來京城,本是安家在南城,家中略有資產,不過后來做了幾樁生意,幾乎將家底賠光,只得變賣了家中房子,遷去北城,但一眾家人誰也不會謀生,只得坐吃山空,直到前些日子有人找上門…”
他每說一句,牢內眾人的臉色便白一分,老婦更是雙眸瞠到了極致,仿佛要瞪出來一般。
無視他們驚恐的表情,馮程看著老婦,“牟氏,我們來談個條件如何?”
“我、我、我…”
老婦嘴唇抖動著,說不上話來,她雖不知馮程身份,但馮程周身氣度,還有散發出來的氣息,都讓她感覺很可怕,她為了一家子的生存,舍棄了自己的孫子,還搭上了自己的大兒子,這兩天在牢中已經是寢寐難安。
一閉眼便會看到他們兩人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討命,精神被折磨到了極致。
馮程這番話成了擊潰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怎么也沒想到,只不過短短的時間,馮程就將她們查了個底朝天。
“如何?”
馮程依舊聲音淡淡,但尾音里已經多了幾分厲色,老婦身體一顫,“我、我…”
“娘。”
身后的婦人哽咽著喊她,接連失去兒子和丈夫,她受的打擊還大,此刻神形憔悴,祈求的喊她。
那日馮程和牢頭的一番話她也聽到了,當初找他們之人承諾事后會給她們一大筆銀子,但從她們關進來到現在,那人一面都沒有露過,她心里已經打了鼓。
“扶我起來!”
老婦被馮程的一番話驚的軟了身體,被婦人扶著坐起來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氣,坐直,腰桿挺起,目視著馮程,剛才的驚慌和駭然已經完全不見,“我們若是答應,有什么好處?”
“保你全家無憂。”
老婦果斷的搖頭,“不行。”
她為了這一筆銀子舍棄了兒子和孫子,不能就落得這樣的下場。
“說出你的條件。”
“十萬兩白銀。”
說完,頓了下,又快速的說,“這是他曾經答應我們的條件。”
話落,不等馮程說話,又接著說道,“我們祁家確實家道中落,一家人幾乎要討飯為生了,沒有銀子,就算我們出去了,日子還是不好過,我不想白白死了我的兒子和孫子。”
“還有嗎?”
老婦搖頭,“只要銀子,別的沒有。”
“我若是不給呢?”
老婦態度很是堅決,“那我們只能繼續聽那人差遣,直到他給了銀子為止。”
“即便是舍了這么多人的性命?”
老婦點頭,“是!舍了這么多人的性命。”
“娘。”
她身后的婦人驚叫,老婦抬高手,阻止她后面的話。
她活到這么大的歲數,閱人無數,馮程身上自有一股正氣在,這樣的人,只要逼他答應下了條件,他便一定會做到。
馮程冷著眉目看她,老婦不甘示弱,這一大家子的希望全在她身上,她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
馮程冷聲,“既如此,你們先做個交易如何?”
姜瀾在首飾鋪里坐到天完全黑下來,店里打烊了,掌柜的和伙計們都來到了后院,輕手輕腳的,誰也不敢發出大的響動。
姜瀾屋中并沒有點燈,黑暗中他身體靠在椅子上,眼睛盯著某一處,腦中一直回想著姜婉最后的神情。
不知道誰,踩到了什么,發出輕微的一聲響,姜瀾這才回神,看到窗外漆黑的天色,暗啞著聲音問,“什么時辰了?”
“回少爺,酉時末。”
掌柜的在房門口恭敬的回答。
姜瀾揉了揉額角,站起身往外走,掌柜的畢恭畢敬的送他去外面,看他上了馬以后走了,才反身回了店內。
太色已暗,路上幾乎沒有了行人,姜瀾不敢大意,馬騎得不快不慢,一直看到府門口高掛的燈籠,才微微加快了一點速度。
“大少爺。”
看門人迎上來,接過韁繩,低聲,“有人找您,在門房里。”
“誰?”
看門人搖頭,“我問過了,他不說,我請他去府內,他也不去,執意在門房里等著您。”
姜瀾大步跨進門內,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從門房里出來,拱手,“大少爺。”
看清他面容,姜瀾眼睛瞇了瞇,沉聲,“跟我來!”
男子跟著他去了書房,等姜瀾坐下,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說道,“大少爺,我也是沒辦法才上門的,明天祁家的人就全出來了,您答應的給的銀子…”
姜瀾眉眼上挑,溫潤的眸中多了幾分狠厲,“你是來要銀子的?”
“是。”
來人如實應,“今日拿到銀子,明日祁家人出來以后,我便會讓他們盡快離開京城。”
姜瀾嗤笑了一下,手指輕觸桌面,“你以為事到如今,他們能輕易的離開?”
來人一愣,“大少爺的意思是?”
“他們得罪的人是風澈,是這大慶國的戰王爺,你以為他會這么輕易的放過祁家?”
來人倒抽了一口氣,“大少爺的意思是…”
姜瀾起身,從后面的架子上拿下來一個匣子,打開,從里面取出 一沓銀票,回轉身放在桌面上,“這是五千兩,拿去,給祁家人收尸。”
來人變了臉色,連忙伸出手,扶住桌子一角,撐住自己發軟的身子,聲音帶了抖意,“大少爺,當初可不是…”
“當初我承諾十萬兩,是讓你們趁機要了洛風的命,是讓夏曦那個賤人身敗名裂,永遠翻不了身,你們做到了嗎?”
姜瀾氣勢逼人,來人生了怯意,卻還是掙扎著說,“那是意外,他們并不知道夏曦跟了去,要不是她,祁家人會趁機殺了姓洛的。”
“我只要結果,既然沒有完成,便不要再獅子大開口。”
“可是,可是…”
來人不死心,是他找了祁家,如果拿不到這十萬兩,祁家人出來他怎么交代?
“可是他們死了兩個人,總不至于才值五千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