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您這是何意?”南陽王皺著眉,不怒而威,喝道:“犬子新婚,您卻來搗亂,即便您武功絕世,如此為之,以為本王是面捏的不成?”
陳長青無語,心道您還真是面捏的。
不過他自是不會這么說,而是問道:“王爺忘了,你家世子已有妻兒了嗎?”
南陽王驚疑,哼道:“鎮武侯哪來的話,敝府家教頗嚴,犬子哪來的妻兒,休要開玩笑。”
看南陽王以及所有人,全都是絲毫沒有疑惑的模樣,陳長青有些不耐。
他猛然張手,凝神觀想著傲鋒神劍,喝道:“劍來!”
一聲斷喝,掌下空間扭曲了一下,手中莫名多了傲鋒神劍。
持劍一斬,并未針對蘇小玉,而是直入虛空。
唰的一聲,在陳長青的武道真意下,劍光無限延伸,如一道閃電將虛空撕裂,是虛空似布帛般裂開。
裂開的虛空中,照見烏沉沉的黑暗中,一點昏暗燈光。
但并沒有像陳長青所期待的一樣,整個空間撕裂,將所有人都拉扯進去。僅僅是,隨著劍光的消失,這座奢華屋宇被斬裂,開始崩塌。
“王爺小心!”護衛們驚呼著,急忙護著南陽王夫婦退出房子。
居然是一劍也斬不破,陳長青撓頭。
卻見一道刀光直襲而來,有人喝道:“鎮武侯,你已犯下大罪,還不束手就擒?”
隨后一劍擋住,出手的,赫然是錢楓這位錦衣衛千戶。
擋了兩劍,一拳將錢楓給轟飛,陳長青又是一劍斬向蘇小玉。
一如之間,這一劍斬過去之后,蘇小玉嚇得后退,周圍的虛空扭曲變化,這一劍仍是斬空。
蘇小玉也醒悟到陳長青雖強橫,卻傷不到自己,變得有些有恃無恐起來。
陳長青一時間想不到什么好辦法,躍出了屋,又一劍斬向虛空。
劍光撕裂虛空,在這一瞬,陳長青忽探手抓住人群中一人,身形一閃,武道真意裹住自己以及抓著的人,飛入撕裂虛空之中。
光影交錯,陳長青身軀微顫,睜開了眼來。
空桑鏡已經跌落在地,傲鋒神劍仍橫在膝上,他正坐在安靜無人的空房間內。
傲鋒劍上有神光在流轉。
撿起了古鏡,陳長青細細查看一下,并未看到裂痕,才放心稍許。
親自進了鏡中一趟,他對這古鏡的玄妙越發了解了一些,倒真不忍破壞這枚古鏡。
這古鏡的妙用,很不錯,這讓他想要完整保留下此鏡,而不是將其摧毀掉。
收了古鏡,他縱身而起,很快來到浣衣院。
院中,在幾個護衛的關切問候下,一人捂著頭走出來,大口喘著氣,頗有些心有余悸。
此人正是王府主簿朱貴。
陳長青的神魂一劍自古鏡中斬出來,當時抓的人正是朱貴,現在朱貴果然已經醒來。
“侯爺。”朱貴看到陳長青,面露慶幸以及感激,連忙道:“多謝侯爺將我帶出來。”
陳長青擺擺手,道:“你對王府很了解,說說該怎么救人吧。”
“要不,殺了蘇小玉?”回頭看向屋內,朱貴目露殺機,說道。
陳長青擺手,“此事雖因蘇小玉而起,但也不能直接殺人,你想想別的辦法。”
殺人是迫不得已的選擇,對昏睡的數百人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無法確定,自然不能亂來。
到了此刻,事情其實已經不難明白。
蘇小玉不知怎么引得空桑鏡出現異變,神魂進入了鏡中,而后古鏡將王府中睡著的所有人的神魂都攝入其中,陷入了蘇小玉的夢境里頭。
和陷入幻境是一樣,但陷入幻境的神魂,認知或者記憶都被蘇小玉的夢境影響,渾然不知自己處在幻境之中。
所以,才有了蘇小玉和南陽王世子的大婚婚禮,所有人都忘了世子早已成婚生子的事實。
陳長青猜測,蘇小玉和世子之間,應該有著密切關系。
朱貴有點發愁,回頭看一眼仍昏在地上的錢楓與袁川,苦笑搖頭:“侯爺,我能想到的辦法,要么是殺了蘇小玉,要么把古鏡給摧毀。”
陳長青無語,問道:“蘇小玉什么時候入的王府?家中可還有別的什么人?”
“嚴格來說,蘇小玉并非王府仆役,而是在王府幫傭的。”朱貴說道:“做的是浣洗與縫補的活計,不過活計多時,可以住在浣衣院。她家所住之地,離此不遠,家中除了父母哥嫂之外,似乎還有一個弟弟?”
陳長青點頭,說道:“去走一遭。”
朱貴忙道:“侯爺稍候,我去找知道她家在哪的仆役來帶路。”
“直接把人帶來吧!”陳長青想了一下,又改了主意。
等了足足一個時辰,蘇小玉一家在緊張驚惶之中,被王府的護衛帶來了王府。
陳長青找了個理由,說蘇小玉犯了錯,正在受刑,這就帶他們去見她。
這一家子的反應不一。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陳長青拿著古鏡,對著蘇小玉一家一一照過去。
蘇小玉的家人于是一一軟倒,陷入了昏睡。
陳長青持鏡離開,回到先前藏身之地,自己對著鏡子一照后,光影變幻,果又進入了鏡中。
然而卻是又在王府之外。
王府大門口,幾個護衛對著幾個衣衫普通的一家人拳打腳踢,將他們驅趕,喝道:“你們走遠一點,這里壓根沒有你們的女兒。”
蘇父畏縮著拉著家人離開。
其他人也沒什么激烈反應,好像帶著茫然,只有一個小孩很不甘心,大喊道:“我來找我姐姐,我姐姐在里邊做工,她就在里邊。”
“滾遠一點,今日是王府大喜,不是你們來攀親戚的時候!”護衛喝斥著。
陳長青看著那小孩,十二三歲,眉目和蘇小玉有些相似,眉清目秀,正是蘇小玉的弟弟。
身軀一閃,陳長青將幾個護衛拍飛,將那孩子抱起,說道:“你姐姐叫蘇小玉吧,我帶你進去找她好嗎?”
孩子高興地點頭。
王府護衛涌上來,要阻止陳長青,被陳長青隨手拍翻在地,抱著孩子直闖入王府中。
此時的王府內,賓客已散,但仍留著濃烈的喜慶氣氛。
很快,陳長青來到了新房所在的內宅。
不出所料,破碎倒塌的新房已是恢復如初,錢楓以及其他王府的高手守在此地,看到陳長青后帶著怒意上來圍攻。
陳長青輕松閃過,闖入新房之中。
紅燭搖曳著,床上的夫妻被驚起,世子怒氣沖沖,喝道:“鎮武侯,莫不是本世子得罪過你?一而再再而三破壞本世子大婚之禮…”
陳長青彈指將世子拍翻在地,笑道:“蘇小玉,你看看誰來了?”
“姐姐?”蘇小玉的弟弟喊道。
喜帳拉開一角,蘇小玉探出頭來,看到孩子后,驚呼道:“弟弟?”
“姐姐!”孩子開心大喊,跑了過去,說道:“擔心死我了,有人說姐姐犯事,受到了懲罰呢…”
蘇小玉俏臉變得有那么一點茫然。
“蘇小玉,你不是出自本地士紳家族嗎?為何你弟弟,像是出自貧苦百姓家?”陳長青在一旁笑著說道。
爬起來的世子也有些疑惑和茫然起來。
蘇小玉道:“不是,哪里弄錯了?”
陳長青忽然厲聲大喝,聲如雷霆:“蘇小玉,你在撒謊,你家世代平民,你不是什么大家閨秀,只是王府內的浣衣娘而已。你忘了嗎,你每天漿洗和縫補衣服,無論春夏秋冬,掙著那一點漿洗縫補的微末錢財,手指都要泡爛了!”
蘇小玉神色大變,跳了起來,慌亂尖叫道:“你在撒謊,你撒謊。我是世子妃,我是大家閨秀,南陽名媛,我和世子一見傾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在胡說八道…”
話雖如此,但世子已是露出了狐疑之色。
已經趕來的南陽王夫婦也是驚疑不定,在極力的思索和回憶著,卻一時想不起到底是哪里不對。
“還不想醒來嗎?”陳長青冷笑,說道:“難道這不是你的親弟弟嗎?你的父母哥嫂都在王府外,你刻意阻擋,不允許他們進來,是不想暴露你的身份吧?”
蘇小玉越發慌亂:“你在亂說,我是名門閨秀,我配得上世子,我不是低賤的浣衣娘…”
聲音里,已然透著哀求。
陳長青自是不為所動,身手一張,手里多了一把劍,朝孩子劈去,厲聲道:“你不認你的家人,那就讓他們去死好了,欺騙南陽王,冒充世子妃,本就死罪,你一家人都要被斬首。”
“不…不要!”蘇小玉撲出來,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將她弟弟摟著,輕松避過了陳長青的劍。
“還要嘴硬嗎?”陳長青冷笑道:“你以為世子是喜歡你,實際上不過露水之歡而已,對他來說,你根本可有可無,等他有了新歡之后,你一個洗衣娘,他棄之如敝履。南陽王管得嚴,你根本沒有躍上枝頭作鳳凰的機會。”
“等你肚子大了,瞞不住了,你會受到所有人的唾棄,每一個都罵你不自重,是個不自重的賤貨…”
“不,不要說了…”蘇小玉崩潰了,嗚嗚哭起來,眼淚嘩嘩落下。
也是在她崩潰的時候,南陽王世子神色惶然不安起來。
南陽王夫婦,還有其他人,也都想通了什么,神色恍然,但同時又添新的茫然。
“夢該醒了!”陳長青再厲聲道:“還不送所有人回去?”
蘇小玉跌坐在地上,慢面淚水地抬起頭。
朦朧的光華忽然從天而降,帶著玄妙古怪的意味,將一切淹沒,陳長青只覺身軀一重,睜開了眼來。
他看向腳下的鏡子,只見一道道單薄的虛影飛快地飛了出去,飛向南陽王府的各個角落。
抓著鏡子,陳長青走出屋去。
他所在的這座院子中,有驚呼聲響起,昏睡的仆役開始醒來。
在南陽王府的各個角落,昏睡的人相繼蘇醒。
走出去,陳長青很快找到關山月。
“青爺?”關山月卻是在盤坐修煉著,見到陳長青,忙問道:“怎么樣了?”
“應該都醒了,走,我們去浣衣院。”
二人來到浣衣院,錢楓與袁川都醒來了,二人盯著蘇小玉的床,沉著一張臉。
浣衣院內,其他的浣衣娘都醒來了,唯有蘇小玉仍在沉睡。
陳長青走過去,將古鏡放在了蘇小玉的頭側。
隨意一眼,此時的蘇小玉仍在睡著,但滿臉淚痕,面上的表情也帶著悲涼。
陳長青走出房子,示意其他人都退出來。
沒過多久,里邊響起哭聲。
而燈籠靠近,南陽王夫婦還有南陽王世子,帶著大量護衛正趕過來。
年輕的南陽王世子目光閃爍著,極為忐忑與不安。
陳長青示意一下,袁川沉聲朝屋內喝道:“蘇小玉,王爺王妃駕到,你速速換衣出來。”
“蘇小玉,你不必擔心。”陳長青感受著屋內的情況,忽然一個跨步,沖進了屋內。
但還是遲了,砰的一聲,古鏡砸在了地上,在地上滾動。
陳長青探手攝起空桑古鏡,見其沒有被摔壞,才安心了一點,說道:“蘇小玉,你應當已知我的身份,我乃鎮武侯,這鏡子歸我。我做主,讓世子納你為妾,i覺得怎樣?”
蘇小玉穿著中衣,難以置信看向陳長青,道:“真的?”
“鎮武侯?”一道醇厚的聲音從外傳來,正是南陽王,語氣略有不滿。
蘇小玉身軀一顫,萬分地惶恐不安。
“你梳妝一下出來。”陳長青朝蘇小玉點頭,說道:“這空桑古鏡我會拿走,你若愿意成為世子的妾侍,我給你做主。不愿意,我保你安然離開王府,無人敢留難,不必擔心。”
走出房間,隨手帶上門。
南陽王妃帶著不悅,說道:“鎮武侯爺,這小賤人勾引我兒,壞我家門風,又制造出邪異,讓我們昏睡了足足三天多的時間,差點丟了性命,豈能輕饒?”
陳長青面色一沉,將手中的空桑古鏡晃了晃,冷冷道:“王妃這是不給陳某面子?”
王妃神色一僵。
南陽王連忙說道:“侯爺說哪里話?多謝侯爺出手,否則本王闔府上下,怕是要永遠睡去。其他事暫且不提,本王已命人準備酒宴,先容本王答謝侯爺的救命之恩!”
陳長青看向南陽王世子,后者縮著身,面上帶著不安,以及痛恨。
“世子可愿接納蘇小玉?”陳長青問道。
“我,我…”世子囁嚅著,去看父母的臉色。
南陽王夫婦臉色都有些難看。
不過,南陽王這時卻罵了一聲:“逆子,支支吾吾做甚,鎮武侯爺既是開口,豈有不允之理?”
這是看陳長青態度堅決,終于點頭同意了。
畢竟,只是讓世子納妾而已,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先前不愿答應,僅是出于記恨。
言罷,南陽王朝陳長青笑道:“鎮武侯,請!”
陳長青笑笑,和南陽王一起離開浣衣院。
他能替蘇小玉做的,也僅限于此。說實話,計算蘇小玉成為南陽王世子的妾室,以后的日子也未必見得好過。
但求仁得仁,蘇小玉在夢中那般執著不肯醒來,想來也不會后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