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重顧不上去考慮這鏡子的奇特以及匪夷所思,死死盯著鏡面浮動的光影。
很快的,隨著鏡中光影變幻,四人一狐的身影自來的方向遠去不見,僅剩下街口固定不變的建筑景物。
這個就是影像的倒放了,陳長青對此自是不覺有什么意外。
如此保持著,影像沒什么變化,直至十幾秒后,一隊由衙役捕快組成的隊伍行過此地。
而后,安靜的街口,終于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自陳長青他們來的方向,從屋檐上飄然落在街口,而后不緊不慢地邁步,進入明光坊的街道,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不過十余秒的時間,影像也談不上多么清晰,只能隱約看出那人的五官輪廓。
但此人是從屋頂飛檐走壁而來的,毫無疑問是一個武者,且經過此地的時間就在不久之前,就有些可疑了。
沈千重豁然抬頭,看向身后熟悉江州地面的屬下,道:“認識嗎?”
兩個錦衣衛一個是副千戶,一個是百戶,兩人對視一眼后,思索和回憶起來。
陳長青收回注意力,鏡面光影黯淡下去,銅鏡恢復到斑駁黯淡的模樣,看不出有任何特別。
那個副千戶說道:“大人,青爺,還能再看一遍嗎?”
陳長青再次凝聚神念,光影果然再一次浮現,還是之前一樣倒放出街口的景象來。
沒過太久,鏡中光影又浮現出之前那道人影。
這一次,陳長青試著在心頭默念讓畫面停下,但光影依然往后倒放,并不受他的控制。
顯然,這銅鏡沒有暫停鍵。
陳長青感覺到了精神力的消耗,雖然消耗并不算大,但很真實地說明觀看錄像并非免費。
“這人,怎么看著像是趙家那位?是不是看錯了?”那位百戶這才有了判斷,遲疑著說道。
“趙家?”沈千重眼里泛起凜然殺機:“怎么,不敢說清楚?”
那位百戶身軀一僵,連忙道:“是屬下看怕錯了,我屬下覺得此人像是趙南山!”
副千戶也連忙說道:“看身形確實是有些像,可惜比較模糊,這銅鏡也不知能不能做得準?”
趙南山?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過,陳長青心神一松,銅鏡鏡面又黯淡了下去。
沈千重冷笑,殺氣騰騰道:“能不能做得了準,一試不就知道了?咱們錦衣衛辦案,什么時候這么小心翼翼了?你們二人,去將人全部調來,包圍趙府,如遇反抗,格殺勿論!”
“遵命!”兩個錦衣衛急忙答應,轉身回去調集人手。
“青爺,我們是不是去趙家走一遭?”面對陳長青,沈千重換了語氣。
收起銅鏡,陳長青說道:“你帶路吧!”
吱吱,鏡子被陳長青收了,小狐貍上躥下跳,仍意猶未盡。
不理會小家伙,陳長青與沈千重展開身法,朝城東北方向而去。
在路上,沈千重介紹起趙南山與趙家,陳長青才想起趙南山便是昨晚那趙中林的父親,江州本地二流江湖世家的家主,在江州一地,算是極負盛名的一流高手。
趙南山此人,為人豪邁,廣交朋友,江湖中人若有手頭拮據的,據說只需往趙府報個名號,趙南山便會慷慨解囊,少則一二十兩,多則上百兩銀子相贈。
當然,趙家在江州產業不少,才支撐得起其慷慨之名。
銅鏡中的影像比較模糊,是不是趙南山本人,并不能完全肯定。
不過結合趙家所在的方向,以及趙南山本人的實力修為,應該說趙南山的嫌疑并不小。
接連穿過五座居民坊,距那十字街口足有十余里,才抵達趙家。
沈千重沒有等屬下過來的打算,也沒請示陳長青,直接一腳將趙家的朱漆大門給轟然踹開。
陳長青本來以為沈千重是去拍門,沒想到直接踹爛了人家的大門,面皮不由抽搐了一下。
作為錦衣衛副指揮使,沈千重不該是莽撞的人,那么他敢這么無所顧忌,難道是因為自己在他身旁,給了他底氣?
“什么人?”
“是誰敢來趙家撒野,活膩了不成?”
“…”
趙家在江州算是豪族,趙府內趙家子弟,以及奴仆門客自然是不少,立刻有人被驚動,喝罵著迎上來。
“錦衣衛辦案,趙南山何在?”沈千重壓根不管這些人,大模大樣走入趙家前院,厲聲喝道:“速速讓他前來見我!”
本來氣勢洶洶的趙家仆人門客,一時啞然。
錦衣衛這三個字,在目前的江湖,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而對趙家這種,根基產業和當地關系密切的武道世家,威懾力還要再加一等!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原來是錦衣衛的大人,兩個時辰前,胡百戶帶人來過我們趙家,仔細查過一遍,卻不知大人再來是有何事?”
此人并不認識沈千重,畢竟沈千重來江州也不過兩日。
沈千重冷笑,道:“少說廢話,讓趙南山來,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敢問大人如何稱呼?”那位管事瞇著眼,語氣變得不善,說道:“我趙家向來奉公守法,也配合貴司一切搜捕食血妖魔的行動,我家老爺已經歇息,您說明來意,我才好去請老爺…”
話并未完,一道劍光一閃,劍氣掠過管事的身軀,一劍將其斬殺。
沈千重作為超一流高手,那管事在其面前壓根沒有反應的余地。
趙家眾人大嘩,有人直撲而來。
“錦衣衛副指揮使沈千重在此,趙南山,你趙家要謀反嗎?”沈千重發出厲嘯,聲音在夜里傳遍附近所有街坊。
嘴里長嘯著,沈千重的劍沒有任何停頓,劍氣流轉間,鮮血不斷拋灑而起,十余趙家仆人門客,被其轉眼斬殺大半。
囂張跋扈,無所顧忌!
陳長青眉頭微皺,說道:“沈指揮使,夠了!”
他不是憐憫趙家這些人,而是不喜歡濫殺。
沈千重被食血妖魔搞得焦頭爛額,壓力巨大,無所顧忌固然可以理解,但陳長青還是覺得太過了。
畢竟,趙南山是否是食血妖魔,也并不確定。
沈千重聽出陳長青的不悅,神色一凜,說道:“青爺見諒,不是我喜歡殺人,而是不如此,震懾不了桀驁不遜的江湖人士,我以后一定注意!”
陳長青搖搖頭,也不好多說。
但就在這時,趙家宅院各處,一道道人影接連出現,朝前院涌來。
陳長青回頭看向身后街道,街坊的房屋樓宇中,也有許多武者手持兵器出來,將身后的街道都堵住了。
沈千重的那一聲傳出老遠的厲嘯,就像是捅了馬蜂窩。
二流武道世家的實力與底蘊,顯然非同小可。
一時間,陳長青臉色有點僵硬,對此有點緊張起來。
沈千重臉色陰沉,卻是不以這些人為意。
但懾于沈千重的名頭,這些人終究沒敢動手,只是群情激奮,吵嚷喧囂。
“原來是沈大人親來!”一道豪邁雄渾的聲音傳來,一個氣度非凡的中年男子在數人簇擁下,來到前院。
趙家眾人讓開了路。
“卻不知,趙某如何得罪了沈指揮使,竟使得沈指揮使半夜登門,殺我趙家子弟?”瞥了一眼地上的十幾具尸體,中年男子語帶慍怒,質問道。
沈千重壓根不答,朝陳長青看來。
陳長青打量著趙南山,神念凝聚于此人身上,眉頭不免一蹙。
他的神念,居然沒有察覺到趙南山身上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其氣血也沒有駁雜氣息,和尋常一流高手并無區別。
這是搞錯了?
見陳長青沒有反應,沈千重也是皺眉,和陳長青一般的想法。
趙南山心有感應,打量著陳長青以及他肩上的狐貍,面色凝重幾分。
“趙南山,你的事發了,隨我走一遭吧!”沈千重陰沉著臉,盛氣凌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