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鴻禮驚愕片刻,猶不相信。“浮生長老,此事開不得玩笑。”
“沒開玩笑。你們告訴他,人死不能復生,讓他節哀順變吧。”浮生轉頭對林小嫻說,“恭請圣女回神宮。”
林小嫻不想走,瞪著浮生。
浮生上前幾步,在林小嫻面前低聲說:“不能白白受罪兩個月。”
林小嫻垂頭喪氣,站起來,慢慢走出去。為了將計就計金蟬脫殼,她可是自愿多“宅”兩個月才出來。林小嫻死了,她現在是另一個人。林小嫻在心底把這個設定重溫鞏固了一遍。
“圣女殿下,圣女殿下,請留步。四殿下醒了,他要見你。”一個護士追上來,攔住林小嫻說。
林小嫻看向浮生。
浮生無奈,擺擺手。“去吧。”
病房里,慕冽宇斜靠著軟墊躺著,唇無血色,目無聚焦,似乎隨時都會斷氣似的。
其他人都被請了出去。只有林小嫻和浮生在。
“她…有沒有什么話留給我?”哽咽著,慕冽宇低聲問,話說完,他眼角就有淚珠滾出來。
林小嫻很糾結。慕冽宇這話很明白了,他真是因她才如此難過悲痛。
“你都知道了?”浮生說。“誰告訴你的?”
慕冽宇默默流著淚,不回答,卻說:“我好沒用。是我沒用,才讓她身邊連個得力的人都沒有。”
浮生冷哼。“四殿下是在責怪我不得力?”
慕冽宇嗤笑,淚流得更多,大有滂沱之勢。“你們只要有圣女就好,何嘗會在乎她是誰?”他掙扎著要坐起來,“圣女,小嫻她可有話留給我?她有沒有什么心愿未了?”
浮生說:“你好些養病,早些好起來。她若泉下有知,定會深感欣慰。”
慕冽宇望著林小嫻,望著這張熟悉的臉。他多想她還是她,可是…
“她說她原本不好看,沒有人喜歡她。說喜歡她的人,都是別有所圖。我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她別有所圖,我沒有說我喜歡她。圣女,你是不是有她的記憶?她知不知道我喜歡她?她有沒有想我為她做什么?”
林小嫻早已淚流滿面,再也忍不住,抓了慕冽宇地手,哭著說:“我就是小嫻啊!我還是我!我沒有死!”
一個笑容在慕冽宇臉上慢慢綻放開來,開到一半,又迅速枯萎。
二皇兄慕拓宇說得很清楚,真聯教之所以囚困圣女的緣由。慕冽宇不想信二皇兄,又去問了皇帝。
皇帝說:“你不是已經知道她不是林婉嫻了嗎?林婉嫻會被取代,她自然也會。老四,圣女是誰并不重要。”
慕冽宇想對他的父皇吼:“不!她很重要!我只要她,我不要別人!”
“謝謝你。”慕冽宇的目光落在林小嫻手中的珠串上。小嫻不喜歡在手里捏珠串玩,她喜歡提一個小包包。他為小嫻訂做了好多小包包,都還沒來得及送給她。
“我真是林小嫻!我有沒有被換掉,你都看不出來嗎?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我?”林小嫻急了,砸了慕冽宇兩珠串,打沒打痛慕冽宇不知道,線繩斷了,珠子叮叮當當地滾了一地。
慕冽宇恍惚。她著急的樣子很像小嫻。
浮生說:“替補圣女會完全繼承前任的記憶,也會受前任性格熏染。肉身沒換,靈魂完全承繼,四殿下,你完全可以把她當做林小嫻。沒有任何問題。”
林小嫻含淚怒視浮生。
慕冽宇目光頓時就有了幾分散亂。
浮生又說:“林小嫻說把她在婉嫻科學院的股份都給慕冽宇,也又囑咐我好生保護你。她說希望慕冽宇能當個好皇帝。”
林小嫻狠狠踹了浮生一腳。死和尚!
慕冽宇把頭歪向一邊,慢慢閉上了眼,淚如泉涌,心如死灰。
“四殿下好生休養。浮生恭請圣女回神宮。”口里說恭請,手上卻很野蠻。浮生拽了林小嫻的胳膊,拖著她就走。
林小嫻不肯走,但浮生勁兒很大,林小嫻拉扯不過。
“阿冽——”林小嫻急得大喊。
慕冽宇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圣女被浮生拖走。她被拖走了,被真聯教的惡徒拖走了,小嫻再也回不來了。最后這三個月,小嫻她是不是特別煎熬?她有沒有這樣絕望焦急地呼喊他的名字?
噗——
慕冽宇又噴血了,又昏死過去了。
浮生何等修為,立時就察覺了身后的不妙,連忙松開林小嫻,折身回去,把手掌貼在慕冽宇心口,運功為他療傷。
林小嫻急得團團轉,擔憂道:“和尚,他會不會死?”
浮生說:“死了便死了。人,誰能不死?”他口中說得冷漠寡情,手里卻沒停,繼續運功搶救慕冽宇。
林小嫻心里堵得難受,忍不住捶了幾下,抱怨道:“你們修煉的這個昊天心經有問題吧?傷下心就能要死要活的。難怪你們廟規禁止你們婚戀!”
浮生說:“昊天心經沒問題。任他修煉什么心法,真到傷心處,都會流淚吐血。”
林小嫻陀螺一樣打轉,念念叨叨:“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以前也沒覺得他有多在乎我!”
浮生說:“你這話就無情了。上次明輝刺殺你,他差點為你死了,還不在乎你?”
林小嫻沉默了兩秒,強辯道:“他那是為了昊天,又不是為了我。”
“你能這樣想就對了。這樣他死了,你才能高高興興嫁給別人。”
林小嫻的臉色瞬間慘白了。“他會死嗎?”
浮生看了林小嫻一眼,仿佛林小嫻是個白癡。
林小嫻坐到床邊上,抓了慕冽宇的手,緊緊握著。
“浮生,你告訴他,我是林小嫻。我沒死。我們只告訴他,這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好不好?大叔!”
浮生說:“我說他就會信了嗎?他自己要信別人,不肯信你。自找苦吃,誰能幫他?日子還長著呢,就算他這次信了,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林小嫻不說話了。
浮生又說:“這不單單是信任的問題。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是否換人,都無法做出準確判斷,我怎敢把你交給他?我跟你說過,我只能為你防范外敵,沒辦法幫你抵擋身邊的算計。你的枕邊人,你自己擦亮眼好好選。選錯了,我救不了你。昊天都救不了你。”
在浮生一番救治下,慕冽宇的呼吸重歸于平穩,但依舊很虛弱。
林小嫻握著慕冽宇的手,沉默著。她想為慕冽宇辯解幾句,比如他們相處時間不長彼此默契還不夠;比如他是真傷心不是假的;比如他并不知道她有能力保護好自己…
最后,林小嫻什么也沒說。
浮生是對的。
林小嫻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無論是現在的神仆職責,還是將來要走的求神成仙之路,都不是尋常的人生。她自己要有慧心慧眼來看透迷霧,她身邊的人也不能是個糊涂蛋。否則,一切都是枉然。
許仙耳根子軟,聽法海幾句挑撥就去金山寺,所以白素貞被囚。
夜華自以為是,沒和白淺商量配合就玩“冷宮”計,白淺才會傷心欲絕去跳誅仙臺。
白素貞和白淺沒有被換魂畫皮的可能,尚且如此艱難,林小嫻這畫皮身,這昊天女奴身,自帶麻煩和禁忌屬性,若愛人不是個明白人,絕對會被敵人玩死。
“我回昊天宮,找找看有沒有忘情藥,讓他忘了。”沉默了半晌,林小嫻說。
話說出來容易,做起來也不難,可這心里跟刀絞似的痛。
林小嫻咬牙狠心,松開了慕冽宇,起身要走。
慕冽宇忽然翻手抓著了林小嫻的手。“小嫻!小嫻——小嫻…”
林小嫻回頭,卻見慕冽宇雙目緊閉,眉頭緊鎖。
浮生說:“是囈語。他沒清醒。”
林小嫻瞬間就崩潰了,趴在慕冽宇身上,嚎啕大哭。她多想向他證明她還是她,可是,她證明不了。
多可笑!
她明明還活著,他卻以為她死了,即便她站在他面前,即便她說她是她,不是別人。
若他是無情便罷了,偏偏又是這般肝腸寸斷地牽掛思念著。
“白癡!蠢貨!”林小嫻難過得罵人。“慕冽宇你怎么這么蠢!嗚嗚嗚——”
浮生靠著門,把聽到哭聲想要沖進來的人都堵在門外。沒開口安慰,沒開口勸解。他能做的,就是站這里,保護她,陪著她。
過了許久,慕冽宇清醒過來。依舊是氣若游絲。
林小嫻哭著說:“傻瓜,我真的是小嫻。我沒死,你相信我!我有林小浪,怎么會斷了昊天的供奉?我做事這么周密,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阿冽,你相信我。”
慕冽宇定定地看著林小嫻的眼睛,掙扎著抬起手要擁抱她。
林小嫻抹著淚,配合著,投入他懷中。
慕冽宇慢慢地將雙手移到她的腰眼上,雙手握抱。
“嗯?流氓!”林小嫻嚶嚀一聲,就癱了,想要推開他,卻沒力氣。窩在他懷中,只有回氣兒的份了。
慕冽宇的嘴角慢慢勾起。“小嫻。”說完,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又暈了過去,手也松開了。
“慕冽宇!”林小嫻瞬間回復了力量,坐起身,抱著慕冽宇搖晃。
浮生也輕吐了一口氣,說:“你別搖了!讓他睡會兒吧。他應該是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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