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160章 腦疾復發了?

  六日后,何府后堂。

  “董賊如此是非不分、忠奸不辯,董璜、胡軫、劉囂三賊,做下那等慘絕人寰之事,竟還要為其遮掩,將天下人當傻子愚弄!”

  何咸憤怒咆哮著,將后堂案幾、銅人燈盞等物,一股腦掀翻亂砸。尹氏自嫁入何府后,還是第一次見向來彬彬有禮的夫君,如此氣怒敗壞。

  “夫君,究竟發生了何事?......”好在她也了解何咸的脾性,待其發泄完了后,上前柔聲問道。

  看著一地的狼藉,自己還需大腹便便的妻子來安慰,何咸不由神色更加悲痛,道:“今日朝議的結果,出來了。”

  “東市火災一事,董卓說只是一場意外。胡軫縱兵殘殺百姓,更是說成奉命出兵奇襲關東賊子,且大勝而歸。”

  “啊?......”尹氏大驚失色,同樣不敢置信:“天下豈還有公理?董賊如此混淆黑白、只手遮天,究竟意欲何為?”

  何咸聞言神色更加苦惱,道:“為夫不知......不過,想必瑾弟定能猜得出來。”說到這里又面露擔憂,道:“然而,瑾弟已將自己關在房中,足足有六日了。”

  提起何瑾,尹氏亦泛起憂色,道:“不錯,瑾弟當初雖說是為了保全何府,才曲意投靠董卓。可這么長時間下來,一心為其謀劃,功績斐然。”

  “誰知那董卓最終藏不住兇殘本性,如此倒行逆施......”說到這里,尹氏不由憂色更甚,道:“真怕瑾弟經受不住這般刺激,腦疾之癥復發。”

  一聽‘腦疾之癥’這四個字,何咸又一個哆嗦,深深一嘆:“希望,他能順利扛過這一劫......”

  言罷,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忍不住又深深一嘆,異口同聲祈禱道:“可千萬別腦疾復發,當下的局面,還需他來拯救......”

  兩口子這里擔憂,史阿則更愁。

  步履沉重地推開何瑾房間的門,看到里面景象后,臉色頓時更加愁苦了。

  此時何瑾連發髻都未梳,披頭散發穿著一身白衣。一個人在這房間里,對著案幾跪坐,上面擱置著一壇銅制的香爐。

  他正擱放下香盒,用竹筷從炭盆里,挑出一根燃燒正旺的碳棍,小心置入案幾上的香爐中。然后又用細香灰填埋,以細細的竹簽在香灰中戳些孔兒,再覆以薄薄的云母片......

  做完這些,才打開香盒,以食指與拇指輕輕捻一粒如雞頭米的小小香丸,點入香爐。

  整個過程動作優雅,臉上還帶著那種‘人淡如菊’、或者也可以說是‘人間不值得’的平靜超脫神色。

  待香氣緩緩從香爐中氤氳而出,他才回頭看向史阿,又緩緩地展顏一笑,道不出的詭異:“阿,你來了啊.......”

  看到這一幕,史阿差點都要崩潰了!

  六日來,何瑾不是焚香沐浴,就是品茶讀書,整個人好似看破了紅塵,變得無欲無求、心如止水。

  當然也可以說,他好似成了一只將頭埋在了沙子里的鴕鳥,不想再觀望外面的慘烈的沙塵暴。

  這一次,史阿再也忍受不住,不顧什么主仆尊卑,一把將何瑾將點燃的香爐揮飛,失聲痛惜道:“主公!......緣何成了這副模樣?”

  看到史阿忽然發怒,何瑾甚至連愣都沒愣,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道:“阿啊,你太暴躁了。”

  “佛家最忌嗔怒,發脾氣叫做火燒功德林,一把怒火將一切福德燒盡。道家呢,也講究守柔無為,退一步開闊天空。”

  “就連醫家,也說怒傷肝。研究表示容易發怒的人,得心臟病的概率,比平常人要高出五倍......”

  何瑾這里絮絮叨叨,史阿則已一臉絕望:完了,主公果然腦疾復發,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何瑾又繼續說道:“不過你發怒的原因,我也是能猜到的......董卓此番做法,實在太不智了。”

  “何止不智,簡直顛倒黑白、倒行逆施!”這話題史阿還是在意的,當下怒喝評價,氣憤難當。

  何瑾就微微搖了搖頭,道:“阿啊,你看問題的角度,太片面了......”

  “單以自己的角度去看,董卓當然是在包庇手下,完全都不要臉了。可站在董卓的角度去想,他還能怎么做呢?”

  “嗯?.......”史阿當即不解,諷刺道:“主公的意思,董卓還情有可原么?”

  “不是情有可原,是你根本不懂他為何會這樣做。”

  說著,何瑾才將身體轉向史阿,道:“你想想,老董家可謂百畝良田,就董璜那一根獨苗。他難道能為了平息眾人怨憤,絕了老董家的香火?”

  “既然不能絕了老董家香火,那董璜就要無罪。董璜既然無罪了,自然也不能懲罰胡軫和劉囂,否則拔出蘿卜帶出泥,董璜還不是難逃其咎?”

  “主公!......”下意識地,史阿就想反駁。

  可激憤出口后,忽然又愣住了:是啊,這道理雖說讓人難以接受,可邏輯上,的確是沒錯的......

  “另外你也別忘了,如今正值老董遷都的關鍵時期。通過此番遷都商議,那些士人們洶洶反對。甚至大局已定后,黃琬還仗著自己的聲望,上了一封言辭激烈的反對書......”

  說起這個,何瑾忍不住鄙夷一笑,道:“這無疑更讓老董意識到,那些朝堂上的士人,根本不會為他所用,甚至還心懷二意,想著圖謀他。如此,更加深了老董對那些人的憤恨厭惡。”

  “然后一邊是雖蠢不可及、但至少是為自己著想的子侄和部下,另一面卻是要害自己的敵人。面臨這樣的選擇,你說老董會怎么做?”

  “便,便是這樣包庇董璜等人?......”史阿反應了一大會兒,才訥訥開口:“然后再不管其他,一切都按著對自己有利的來?”

  何瑾便滿意地看向史阿,欣慰地點點頭,道:“史游俠,你終于開悟了......”

  一時間,史阿感覺自己精神仿佛都受到了洗禮,思想境界頓時變得大不一樣,更加開明、包容、廣博......個屁啊!

  “主公!屬下承認這番針對董卓的心理揣摩,甚有......一些歪門邪理。”

  反應過來,史阿更加痛心疾首,恨不得想撬開何瑾腦袋一樣,道:“可主公難道就忘了那些枉死的百姓,那些在火中喪失一切的可憐黎庶?”

  “忘了那一日,胡軫的騎兵部下,如何馬前懸人頭、馬后載婦女?”

  說到這里,史阿不由摁住腰間的劍,控訴道:“如此慘絕人寰的惡事不懲,天理何在!”

  然而,何瑾只是淡淡一抬頭,問道:“那你能殺了董璜嗎?”

  “屬下......不能。”史阿頓時氣勢一滯,但隨即復又一凜,道:“但即便身死,也無愧胸中一腔熱血!”

  “哦......”何瑾仍面色平靜,不疾不徐地道:“既然如此,也別刺殺董璜了,直接去刺殺董卓吧。”

  “另外,刺殺完董卓,他麾下那些涼州將校、四萬余涼州嫡系,還有十余萬的非嫡系兵馬,必然會作亂天下的。”

  何瑾就一臉認真,道:“不麻煩的話,將這些也都刺殺干凈吧......”

  “主公!......”

  想到事情后果這般嚴重,史阿簡直都要瘋了:“難道人人都要跟主公這般,什么都不做。一味焚香沐浴、烹茶讀書,天下便可太平了?”

  誰知,何瑾還是淡然不驚。但神色卻漸漸變得陰冷,緩緩開口道:“也不是如此。有些事,當然還是能做的......”

  說著,便讓史阿附耳過來,將能做的事說了一番。

  史阿聞言登時神色一震,驚愕看向何瑾道:“主公,原來你并未腦疾復發,只是一直在等時機?”

  何瑾這才翩然一起身,悠悠走出門外。

  他并未回答史阿的問題,只是有些不悅地交代道:“出門前,記得把你剛才揮灑的香灰掃了......”

大熊貓文學    我在三國搞點事